為什麼我們現在仍然解決不了全球糧食不安全問題?

 北京時間9月26日消息,據國外媒體報道,新冠疫情給食品行業造成了巨大衝擊,比如航班停飛、邊境關閉導致食品無法進入他國市場,外來務工人員被困家中、無法進行莊稼收割。這些問題都給我們所仰賴的全球食品供應帶來了很多不確定性,有時甚至造成了暫時性的食品短缺。如今,糧食不安全問題在全球各地都呈現上升態勢,尤以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為重。

為什麼我們現在仍然解決不了全球糧食不安全問題?

糧食不安全有多種衡量方式,要想保障食品供應,需要解決生產、運輸、製作、經濟、營養、社會等多方面問題。不過在1996年世界糧食首腦會議上提出的定義為:“糧食安全是指,所有人在任何時候都能在物質、 社會和經濟上獲得充足、安全和富有營養的糧食,以滿足其積極和健康生活的膳食需求和食物偏好。”

這是一個相當宏偉的目標。糧食安全定義中“任何時候”的重要性常常遭人忽略。糧食安全會隨着季節的變化時好時壞,“會受到天氣、死亡或地區性衝突等不規律衝擊的影響”。新冠疫情就是這樣的衝擊之一,但除此之外還有許多。

受新冠疫情影響,情況進一步惡化,2020年有7.68億人(佔全球總人口的10%)面臨飢餓問題。與2019年相比,每日攝入熱量不足消耗熱量的人數增加了約1.18億。而在此之前,這一人數繼從2012年的8.7億人下降以來、已經連續五年保持恆定。

還有許多人只是勉強掙扎在飢餓線以上。據聯合國糧農組織統計,2020年約有23.7億人無法獲得充足的食物。這些人中,約有一半生活在亞洲,另外還有三分之一生活在非洲,然後依次為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

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是買不起食物、或無法獲得充足食物的人數增長最快的地區。在2017至2019年間,無法獲得健康飲食的人數增加了8.4%。

但即使在全球最發達的那些國家,同樣有人生活在所謂的“糧食荒漠”中,買不起或買不到充足的、富有營養的食物。在北美和歐洲,2019年約有1730萬人無力承擔健康的飲食。例如,密西西比州是美國糧食不安全問題最嚴重的一個州,約74%的在校學生符合免費或補助午餐的條件。

造成這種情況的元兇不僅僅是新冠疫情,地區衝突和氣候變化都將許多人推入了糧食不安全的境地,非洲和拉丁美洲的情況尤其嚴重。按目前的增長速度來看,全球到了2030年將無法實現“世界零飢餓”的目標,屆時仍將有6.6億人生活在飢餓之中。

那麼,究竟哪些原因會導致一個國家出現糧食不安全的問題呢?又有哪些創新舉措能幫助部分國家增強抵禦危機的能力呢?

首先,一個國家可獲得的自然資源是決定其抵禦糧食不安全能力的一大因素。

從絕對數值來看,非洲塞舌爾是全球耕地面積最小的國家,總共只有1.5平方公里;其次為帕勞(約3平方公里)、新加坡(5.6平方公里)和安道爾(8.3平方公里)。

當空間不足時,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在新加坡這類面積小、密度大的國家與地區,自給自足會變得越來越困難,不得不從其它國家進口大量糧食。這就意味着,當糧食供應受到擾亂時,這些國家的抗風險能力較低。但隨着室內耕種技術的創新,可利用耕地面積未來也許不再會是衡量糧食不安全性的指標之一。

由於室內農場可以實現多層種植、佔用的空間更少、且作物生長速度更快,平均產量將達到傳統農田的300至400倍。例如新加坡已經有了Farm66和Sustenir等室內農場、以及集裝箱改造的農場MoVertical。集裝箱農場的好處在於,它可以根據需求四處移動。雖然這些技術最早是由發達國家研發的,但在那些糧食安全性較低的國家,它們可以作為人道主義救助措施、發揮巨大作用。


不過到目前為止,室內農場和集裝箱農場還僅限於種植沙拉菜、草本植物、以及草莓和番茄等小型蔬果,雖然美味健康,但產出的生物質太少。目前已經有人在努力擴大這些農場的種植範圍了。

例如,新加坡的一家公司正在用實驗室中培育的乳腺細胞生產牛奶。由於乳製品行業的碳排放量占人類排放總量的4%,這種做法不僅更加環保,佔據的空間也更小。這項技術有助於減輕受地域衝突或自然災害影響地區的糧食不安全性。一旦這項技術發展成熟,其中用到的生物反應器就可以被投放到需要人道主義救援的地區,根據當地需求生產牛奶。

但擁有大量耕地的國家的糧食安全性不一定更高。土地的農業價值不盡相同。有些地方雖然擁有耕地,但氣候並不適宜。在一些被沙漠所覆蓋的國家,人們正在研究另一種節省土壤的耕種技術。例如,約旦只有11.5%的陸地面積可用於開展農業,而當地的“撒哈拉森林”項目正在修建“海水溫室”,可以在其中種植作物。索馬里和澳大利亞也在開展一些類似項目。

卡塔爾也為本國設定了“能夠自立”的目標,目前已經開展了一系列可持續性倡議計劃,鼓勵人們修建更多溫室。剛開始時,該計劃共包含34座面積為0.1平方公里的蔬菜大棚,如今又計劃在2021年底之前安裝一座面積1平方公里的水培溫室。2020年底,卡塔爾政府還啟動了一項保障計劃,以提前簽訂合同的形式購買本地農民生產的農產品。

就連土地充足、氣候適宜的國家也可能遭遇糧食不安全的問題。問題不一定在於有多少土地可以利用,而在於哪些人有土地使用權,如果所有農產品製造商都佔有大片土地,在低收入國家就會造成一定問題。

這些大規模土地所有者也許只會生產經濟作物,在拉丁美洲可能是煙草、咖啡豆、可可豆、花生、大豆、以及為海外市場生產的菠蘿和木瓜等水果。部分農產品也許會在本國出售,但大部分都會運往海外、以更高的價格進行販賣。

在尼加拉瓜等國家,農村人民仍在採用分成制。有些佃農會從地里的收成中拿走一部分,有些則在大型農場上勞作、以換得一小塊土地由自己耕種。他們平時工作的農場種植的可能是煙草等經濟作物,但在這些種植園周圍,則有一些由佃農所有的小塊土地,上面種了蔬菜和玉米。這些就差不多能滿足一個家庭的日常所需了,偶爾再購買一些糧食足矣。

這也是不建議用一個國家的糧食產量衡量其糧食不安全性的原因之一。經濟作物雖然可以為經濟提供支持,但一個國家的抗風險能力還要取決於普通民眾能否為自己所需種植糧食。約18%的土地為國家和社區所有,面臨糧食不安全問題的民眾如果能保住自己的土地使用權,一定能受益良多。

發展中國家的農民還可以到其它地方打短工、掙更多的錢,到了農忙的季節再返回農場。和長期在外打工不同,這種方式既能讓人們賺到更多工錢、又能保留佃戶的身份。

例如,尼加拉瓜有40%的人口生活在農村,該國農民如果到薩爾瓦多或哥斯達黎加的大型農場主手下工作,可以賺得更多。但在疫情期間,由於經濟不景氣、或旅行禁令等原因,許多人不得不返回家鄉,因此失去了這份收入,如果人們無法外出打工,可能導致這些農村地區的糧食不安全性進一步加劇。

在老撾,集體耕種制還要更進一步。老撾的一切農作物都是由社區集體耕種的。在高地地區,一個社區可能會耕種一兩種大米,過季之後再換種柚木、茶葉或咖啡豆等經濟作物,用於出售、換取存款。老撾是一個共產主義國家,因此人民不能購買土地,但可以購買一段時間內的使用權。不過自2010年以來,越來越多的公共土地被轉化為商業地產,導致民眾可用的土地面積一直在縮水。

可以預見,民眾可以使用的土地會越來越少,如果農民無地可種,有些人就會到外地干農活,再用賺來的錢購買糧食。這會進一步降低人們的抗風險性——你或許暫時不愁吃喝,但你有足夠的能力應對市場變化嗎?

以橡膠樹農民為例:在2011年乳膠價格驟跌之後,這些農民擁有的作物變得一文不值,他們別無選擇,只能把作物燒光、將土地改為他用。

在發展中國家造成糧食不安全的另一大原因是農產品的浪費。由於出售環境太差,非洲生產的糧食大約一半都會被廢棄或貶值。

位於烏干達、坦桑尼亞和肯尼亞之間的維多利亞湖有着全世界最大的內陸漁業,支撐着4000萬人的生計。由於氣候炎熱,魚很快就會腐爛、變得無法食用,除非做成熏魚。當地漁民要麼試着趁新鮮儘快賣掉、但要承擔變質浪費的風險,要麼將魚加工成熏魚、但只能以更低價售出,因為熏魚的肉質不如新鮮魚可口。

包括世界銀行在內的一些慈善組織和非營利性機構正在試圖解決這一問題,比如在湖邊安裝一些與太陽能微電網相連的冰櫃,魚一捕撈上岸就即刻送入冰櫃冷凍。這些魚隨後會被裝入價格低廉、可重複使用的冷箱,然後運到外地市場、以更高價出售。

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也有類似的情況,那裡只有3%的農產品會以冷藏狀態離開農場。農場產品的頭一道買家可能是另一個小型業主,將糧食裝到卡車上,然後運到市場出售。尼日利亞的Coldbox Store、以及肯尼亞的SokoFresh等初創公司已經推出了一種可以在市場上使用的太陽能冷藏室。通過擴寬冷凍技術的使用途徑,食品生產鏈的最後幾個環節也得到了加強。

不斷變化的氣候給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農民們帶來了更多物流上的挑戰。根據目前對氣候變化的預測,害蟲、疾病、洪水和乾旱會發生得更加頻繁。只需一次災難性事件,便可將該地區所有作物毀於一旦,如果沒有外援,大量人口將面臨糧食不安全危機。

2019年底,一群又一群的蝗蟲將肯尼亞的作物摧毀殆盡,隨後擴散到了埃塞俄比亞、烏干達、索馬里和厄立特里亞,接着又飛到了印度、巴基斯坦、伊朗、也門、阿曼和沙特阿拉伯。昆蟲已經吞噬了5%-20%的糧食作物,而根據一套針對氣候變化對三大主要作物(玉米、大米和小麥)影響的模型預測,氣溫每升高1攝氏度,昆蟲破壞的作物就會增加10%-25%。

即使沒有人類干預,蝗蟲數量也可能會下降。隨着害蟲不斷繁殖、擴散、將食物消耗殆盡,害蟲爆發都會經歷一個由增到減的過程。但在數量開始減少之前,它們已經造成了巨大的破壞。一群由8000萬隻蝗蟲組成的“大軍”覆蓋的面積約為1平方公里,可以吃掉35000人一天的食物量。為解決這一問題,截止到2021年三月,已經有180萬升殺蟲劑噴洒在了超過1760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耗資1.18億美元。但這又引發了人們對殺蟲劑帶來的環境與健康影響的擔憂。

為什麼我們現在仍然解決不了全球糧食不安全問題?

許多研究人員正在尋找其它預防蝗災的途徑,如利用衛星和天氣數據、再加上配備熱成像照相機的無人機,對可能出現問題的區域進行預判。內羅畢國際昆蟲生理學與生態學中心的科學家們正在用一種由真菌產生的化學物質開展實驗,該物質可以在殺死蝗蟲的同時、不對其它昆蟲產生傷害。此外,他們還在嘗試一些可以對蝗蟲行為造成干擾的費洛蒙。中國科學家最近也發現了一種令蝗蟲集聚成群的費洛蒙,希望可以用該物質作為陷阱誘餌,或通過干擾該物質的生成來避免蝗蟲聚群。

此外,作物疾病也導致收成減少、使用的化學物質增多,耗費了大量成本。過去十年來,拉丁美洲等地的阿拉比卡咖啡樹曾多次受到枯萎病的影響。多達60%的野生咖啡品種現已處於瀕危狀態,大大影響了我們能作為農作物種植的咖啡種類。

野生品種可以提供遺傳資源,植物學家可以“借用”野生品種的DNA、培育出新的作物品種。阿拉比卡咖啡豆的價格比羅布斯塔咖啡豆高,但如今也變成了瀕危品種。雪上加霜的是,等到2050年,拉丁美洲適宜種植咖啡的地區面積將縮減88%,急需培育出能夠適應炎熱或乾燥環境的咖啡品種。要想實現這一點,野生“基因銀行”的作用也許不可或缺。

近年來,還有另一種作物也飽受疾病問題的困擾,那就是香蕉。香蕉黃葉病(TR4)正在對全球最常見的香蕉品種造成嚴重破壞,從拉丁美洲到非洲、再到澳大利亞,幾乎無一地倖免。如果農民能及時認出這種疾病、併發出警報,也許就能阻止其進一步傳染。非洲目前正在試驗一種新技術,利用機器學習分析手機、無人機和衛星拍攝的照片,藉此判斷六種香蕉疾病的分佈情況和威脅等級。這項技術以手機APP為基礎,因此任何人都可以檢查並上報香蕉的患病徵兆,將數據上傳至雲端,從而生成一張香蕉疾病傳播圖。

保護咖啡和香蕉這些我們耳熟能詳的作物,也許還能順帶保護對應的野生品種,確保這些作物能夠長期存續下去。但要想縮小饑飽人群之間的鴻溝,還需要解決整條食品生產鏈各個環節存在的問題,如減少浪費、增加產量、保護農民權益等等。減小種族、民族和收入不平等也能對提高糧食安全性起到一定作用。

隨着全球各地的糧食不安全問題進一步加劇,要想找到解決方案,使用傳統耕種技術的小規模佃農必須參與其中,同時還要增加產量、降低成本。由於大量耕地仍由社區和小規模佃農管理,他們在全球糧食供應的可持續管理中扮演的角色可謂十分關鍵。(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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