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R行業再遇“水逆”:巨虧、內亂和出走

文|雷科技leitech 來源:鈦媒體

VR行業再遇“水逆”:巨虧、內亂和出走

圖片來源:由無界版圖AI工具生成

2007 年,知名商業雜誌福布斯發表了一篇諾基亞的封面報道:《坐擁十億用戶——誰能追趕手機之王?》

不管是文章的作者和編輯,還是當時的讀者,可能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同年蘋果公司發布的 iPhone 會將「手機之王」趕下王座,並且開啟了一個智能手機和移動互聯網的大時代,其影響之深遠唯有個人電腦能夠與之媲美,實際用戶規模更是超越過往一切消費電子,並且將蘋果公司送上了商業世界的神壇。

這種史無前例的成功,讓消費電子,尤其是計算平台的故事顯得無比性感;讓 VR(虛擬現實)、AR(增強現實)、MR(混合現實)得以從夢想照進現實;也讓 XR(VR、AR、MR 的一種統稱)改變世界多了更多可能。

沒人可以抵抗這種「誘惑」,蘋果也不行。

據 DidiTimes 本周報道,蘋果正在推進其 MR 設備的開發,預計將在明年 3 月開始大規模生產,並可能在下月就舉行揭幕儀式。這不是蘋果 MR 設備第一次透露出時間表,彭博社、The Information 和蘋果分析師郭明錤的消息都指出,蘋果計劃在 2023 年正式發布首款 MR 產品,AR 產品則預計要等到 2025 年。

DidiTimes 的報道還提及,蘋果第一款 MR 將面向商業市場,定價較高,出貨量有限,相關人士指出:「此前估計,這種設備的年出貨量將達到 250 萬台。然而,目前粗略估計每年的出貨量在 70 萬至 80 萬輛左右。對於受益於數量的供應鏈製造商來說,這不是一個特別有利可圖的訂單。」

蘋果不會是第一家選擇商業市場推出 MR 設備的廠商。Meta 在早些時候推出了 Quest Pro,面向商業市場,售價 1500 美元;微軟 HoloLens 2 僅面向商業機構發售,定價 3500 美元;就算是基於 Pico 4 Pro 的企業版(僅海外市場)定價也來到了 900 美元。甚至更早,谷歌眼鏡在折戟消費級市場后,也在 2015 年轉向企業市場。

但這些,都不是能夠打開大眾市場的消費級產品。消費級市場容得下初代 iPhone,難道就容不下 XR 設備?

他們不是沒有努力過。Meta Quest 據估算已經賣出了 1700 萬台左右,佔據 VR 市場的絕大部分份額;微軟一直在籌劃 HoloLens 3 以及消費級項目;字節跳動也在 Pico 4 上傾注了大量心力。

但很可惜,這些努力有的幾近被放棄,有的處於巨大的虧損和外界壓力下,有的充滿了混亂,「下一代計算平台」XR 的未來看上去依然黯淡。

只是我們還不知道,這究竟是黎明前的黑暗,還是子夜才剛剛降臨。

微軟離砍掉 HoloLens 頭顯還有多遠?

一個月前的 Meta Connect 大會上,扎克伯格親自發布了 Quest Pro,還花了大篇幅介紹 Meta 構建元宇宙的努力。而當微軟 CEO 薩蒂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出現在演講過程中,事情就明顯不簡單了——微軟將把 Windows、Teams、Office 以及 Xbox 雲遊戲等服務全部引入 Quest。

等等,那 HoloLens 呢?

2018 年,微軟拿下美國陸軍 4.8 億美元的合同,首批提供 2500 個改裝版 HoloLens,但更為重要的,還是後續美國陸軍為期十年、價值 218.8 億美元的大單。

今年,美國國防部監察長在一份報告中指出,(與微軟的)合同「可能導致浪費多達 218.8 億美元的納稅人資金」。此前有報道指出,超過80%的士兵在測試微軟 HoloLens 2 時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噁心、頭痛、眼鏡疲勞等負面情況。美國陸軍則在後續表示:「最新版本的頭戴設備已經達到陸軍的大部分評估標準,同時還發現了其他一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但據 WSJ 報道 ,微軟管理層已經對 HoloLens 失去了耐心,不僅放棄了 HoloLens 的產品更新並削減預算,計劃與三星合作的消費級 HoloLens 3 項目也被砍掉;微軟還重組了 HoloLens 團隊,將其分為硬件和軟件團隊,硬件方面由微軟首席產品官 Ponos Panay 負責,軟件方面則移交給負責 Teams(微軟職場協作產品)的高管 Jeff Teper。

報道還指,納德拉每隔兩周就會和高管們討論微軟的元宇宙戰略,在 7 月一次會議上針對元宇宙表示,「我們正在採取一種以軟件為主導的策略。」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納德拉要為 Meta 和 Quest Pro 站台了。

「我們曾有機會主宰這個市場,」今年剛退休的前 HoloLens 團隊主管 Tim Osborne 表示,但微軟沒有投入足夠的人力或財力支持這項工作。

微軟在戰略層面的不確定以及項目管理的混亂,都讓開發團隊感到不滿。從遊戲部門組建的開發團隊,開始被調到 Windows 操作系統部門,後面又調到了雲計算部門。兩年時間,有 100 多名員工離開,很多都去了 Meta Quest。

這不是微軟開始預想的未來。7 年前,當微軟拿出石破天驚的 HoloLens,科技媒體 興奮於 HoloLens 的革命性與想象力,包括微軟高管也興奮不已,一個經典畫面就是喬北鋒佩戴 HoloLens 時臉上洋溢着的笑容。而納德拉也將 HoloLens 視為「下一個大想法」。

就在 10 月底,在微軟工作了 32 年的喬北峰(Joe Belfiore)也要退休了。在對內的公開信中,他說自己意識到陪伴小孩及家人的時間所剩不多,因此未來將以照顧家中 2 個小孩及剛上大學的孩子為主。

我們不知道,微軟留給 HoloLens 的時間還有多少。

Meta 遭遇無情現實

還是那場 Connect 大會,扎克伯格除了介紹 Quest Pro 的遊戲和社交場景,更多開始強調起了「工作」和 MR 支持。Meta 希望 Quest Pro 不僅能支持用戶以虛擬化身(Avarta)的形式進行 VR 會議,更能直接通過 Quest Pro 進行協作和辦公,這些努力自然包括引入微軟的一系列商業套件。1500 美元的定價,也是瞄準了商業用戶市場。

問題是為什麼轉向企業辦公了?據高通透露,Quest 2 發售一年後出貨量就突破了千萬大關,外界將其視為行業的標誌性事件。這意味着 VR 不再只是一個無根之木,千萬級的用戶規模足夠讓開發人員持續研發並且從中獲利,從而帶動用戶進入且持續使用 VR,進而反哺整個產業鏈建立一個新的生態。

在今年初 GDC 大會的公開分享中,Meta Quest 內容生態總監 Chris Pruett 還發表了名為「Meta Quest 如何成為價值十億美元的生態系統」的主題演講。同時也是 Quest 2 的大熱,直接帶動了國內國外大量的 VR 一體機開始湧現。

看上去,Quest 2 理應成為 VR 行業的拐點,成為 Meta 的「初代 iPhone」。

但 iPhone 沒有在發售兩年後依然虧損,Quest 所屬 Reality Lab 部門今年前三季度卻已經虧損了超過 90 億美元,去年全年也虧損了超過 100 美元。巨額虧損不僅動搖 Meta 自己的決心,外界的不滿的和施壓也在進一步逼迫 Meta 削減「元宇宙」項目的開支。

Meta 的主要股東之一,Altimeter Capital 首席執行官 Brad Gerstner 就發出了一封措辭嚴厲的公開信 ,要求 Meta 將元宇宙的投入支出限制在每年 50 億美元以內。

在今年的年度股東大會上,扎克伯格還告訴 Meta 股東,未來 5 年至少每年投資 100 億美元,到 2026 年軟硬件等項目投入保守估計將達到 700 億美元。而在 iPhone 誕生前的五年間,蘋果公司 2002 至 2007 年的研發支出總計為 34 億美元。

這已經不是 Meta 還叫 Facebook、股價還是 1 萬億美元的時候了。

一方面,全球經濟下行,數字廣告嚴重下滑,谷歌、蘋果、微軟、亞馬遜等科技巨頭也不得不面對整體嚴峻的市場變化,亞馬遜的市值甚至從去年高峰的 1.88 萬億美元跌到了如今的 8780 億美元,市值蒸發了足足 1 萬億美元。

另一方面,Meta 自身更是在經歷嚴重的下滑,凈利潤同比下降 52%,自由現金流同比下降 98%,市值剩下不到 3000 億美元。與此同時,Meta 最寄予厚望的元宇宙平台 Horizon Worlds 更是慘不忍睹,月活用戶數量不升反降至不到 20 萬。Meta 最根本的社交和廣告業務,也面臨 TikTok 的競爭和蘋果隱私政策的劇烈影響。

就在昨天,扎克伯格宣布了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的裁員消息——13%,共計 11000 多名員工將被辭退,從各個社交應用(以 Facebook、Instagram、WhatsApp 為主)的部門到 Reality Lab 的軟硬件部門,概無例外。

扎克伯格在公開信中說,「我對這個決定負全部責任,而這是我不得不做出的最艱難決定之一。」一位 Meta 前員工則評價稱,這場裁員代表了:

「泡沫已經破裂。」

Pico 的內憂和外患

國外看 Meta Quest,國內看字節 Pico。這似乎已經成為一種共識,背靠字節的財力和互聯網生態,Pico 隱隱鎖定了中國 VR 的龍頭寶座。9 月 27 日,Pico 也發布了被字節收購后的首款產品—— Pico 4。

相比兩年前發布的 Quest 2,Pico 4 雖然搭載了同一款芯片,但分辨率更高的定製屏幕、提前 Meta 採用的 Pancake 光學方案以及更方便的連接使用體驗,都讓 Pico 4 成為了國內用戶眼下更值得購買的 VR 一體機。

再加上字節不遺餘力的營銷——不僅是自家抖音和頭條等平台,在 B 站、小紅書等平台也進行了大量的廣告投放和宣傳,還簽下了知名音樂人竇靖童、乒乓球 WTT 世界盃冠軍孫穎莎作為代言人,B 站知名數碼區 up 主何同學任體驗官,以及預告明年上線的 VR 版《三體》互動敘事作品。

Pico 4 的風頭一時無倆。背後是字節的期許——250 萬台。據雷鋒網引述接近 Pico 的公司高管徐紅所稱,字節最初為 Pico 4 下了 250 萬台的備貨指標,並指出:「如果第一個月銷量上不去,下面就很難了。」

消費電子產品的初期銷量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整個產品生命周期的銷量表現,這也是手機廠商為什麼願意次次在產品發布上投入重金,也往往被外界重視。

而即便作為字節的 P0 級(最高級)項目,並在宣發上投入重金,Pico 4 頭 18 天的電商訂單也只有 4.6 萬份,隨後持續走低。新浪科技近日的報道中引述 Pico 內部人士稱,Pico 內部對 Pico 4 現階段的銷售數據也不滿意,並認為就算是 100 萬台的銷量目標,想要在今年完成也還差很多。在此之前,垂直媒體 AR 圈在 3 月指出 ,由於初期營銷效果超預期,字節將 Pico 的 2022 年銷售目標從 100 萬台提高到 180 萬台。

100 萬台的目標都無法實現,這可不是字節想要的。Pico 4 貼着硬件成本定價、定製屏幕、海外首發上市、線下渠道擴張,字節希望的是通過燒錢實現快速鋪量,再通過足夠多的終端用戶吸引內容和開發者,並最終建立一個屬於字節的 VR 生態,以面對太平洋對岸的 Meta Quest。

字節有這個野心。2016 年張一鳴接受《財經》雜誌專訪時就說:「公司越強大就越往底層走,更往整個社會的基礎設施走,上層可以空出來,比如操作系統、芯片、雲。」

但越往底層走,困難和考驗也越多。

比起銷量上的不理想,Pico 更要命的是「膨脹」了。團隊從字節接手時的 100 人左右,一年間快速漲到了 2000 人,內部更是分化出「Pico 派」「抖音派」「新石派(原堅果手機團隊)」等不同派系並彼此爭搶資源,在美國還有一個相對獨立的內容團隊,由原本負責 TikTok 內容合作關係業務發展的主管 Sally Wang 接管。

不管是來自字節的「高」要求,還是 Pico 自身的「膨脹」,都讓 Pico 團隊在面對產品上顯得心不在焉。「在產品研發早期,一些技術人員即使發現個別零部件檢測時出現細微問題,但只要這些問題不影響當下產品上量,也會默許使用該部件。」上述提到的內部人士指出。

與此同時,Pico 的內容戰略也發生了變化。如果翻看 Pico 4 的官網產品頁 ,會發現 Pico 在內容生態上完全沒有呈現「遊戲」,反而主推「健身」和「視頻」。

其中「健身」的場景至今存在不少爭議,一個核心的要點在於,用戶需要配戴一個不輕的頭戴設備(Pico 4 596g)健身,然後還要考慮運動中的 VR 眩暈問題——聽上去就有問題。

力推「視頻」更像是「拿着鎚子找釘子」。無可置疑,抖音和 TikTok 讓字節有了一個無比龐大的視頻生態,此前在視頻行業的大量投資也可以部分引入 VR 視頻,比如虛擬女團 A-SOUL 在 Pico 的不定期直播,甚至演唱會。

關鍵還是第三方內容。Quest 可以靠相對龐大的出貨量吸引創作者,Pico 卻還有很遠,只能靠第一方和第二方內容先吸引用戶。但或許是供給不夠,或是內部的混亂導致,Pico 上先「出圈」的視頻內容反而是一些粗製的擦邊球直播。

Pico 是有潛力的,字節也有實力的。但字節習慣了大力出奇迹,教育硬件上的失利似乎並沒有讓字節意識到硬件行業的「事急則亂」,團隊的快速擴張、銷量目標上的樂觀以及生態上的急於求成,都讓 Pico 多了一分失敗的可能。

蘋果能否再次定義「下一代計算平台」?

沒有人能忽視蘋果的入場。至少從 2016 年庫克就開始不間斷地表達他對 AR 的興趣,甚至喊出了「我是 AR 的頭號粉絲」。更早之前,庫克還說:「AR 是很大的想法,就像智能手機。」

這個時候就沒有人懷疑蘋果入場的決心了。

多方透露的信息顯示,蘋果預計到 2025 年才會推出首款 AR 產品,2023 年將率先發布一款基於 VR 的 MR 產品——就像 Meta Quest Pro 和 Pico 4,通過前置攝像頭和彩色透視算法實現 MR。

彭博社的 Mark Gurman 稱 ,蘋果 MR 頭顯預計將搭載一塊 M2 芯片和 16GB 內存,此外還可能有一塊專門處理設備傳感器數據的芯片——考慮蘋果的習慣應該會選擇一塊舊款A系列芯片。其他方面,The Information 指蘋果 MR 的原型機重量約為 200-300g,目標是做到 200g 以內,而 Quest 2 和 Pico 4 的重量都在500g以上。

儘管在推出時間上存在不同說法,但基本可以確定,蘋果至少會在明年 WWDC 上展示給開發者。此前傳出的 2000 到 3000 美元定價也意味着,蘋果首款 MR 將面向企業和開發者,不會瞄準大眾消費市場,而消費級 MR 至少要等到一定開發者加入生態后才會推出。

整個業界也都在等。科技評論人潘亂之前提出過一個疑問——談到 XR 行業,大家為什麼都會說最後等蘋果來定義?

蘋果確實存在定義產品的實力。蘋果起家就定義了個人電腦,後來又用 iPod 定義了新的音樂播放設備,更不用說 iPhone 和 iPad 等一系列極其成功的消費電子產品,此外還有每年數百億的研發費用,其中累積的技術和經驗優勢可想而知。

更何況微軟、Meta 和字節都是軟件/互聯網巨頭,硬件業務傳統上就不佔優勢。

在硬件上核心的芯片,不管是 Quest、Pico 還是 HoloLens(驍龍 850+自研 HPU)都搭載了高通的芯片,然而 XR2 Gen 1 在性能上和蘋果 M2 相差甚遠。更重要的是,蘋果不需要受制於高通的產品更新節奏,最近的例子就是 Pico 4 ——今年發布卻搭載了兩年前的芯片,明年又要面對搭載新 XR2 Gen 2 芯片的 Quest 3,產品的優勢窗口期只有不到一年。

軟件和人機交互大概率將是蘋果的重點,這不僅因為蘋果將自己視為「軟件公司」,更因為相比硬件形態上的相對統一,XR 的交互以及軟件還處在非常早期的階段,基本沿用了 PC 和手機上習慣的設計與交互。就像 iPhone 的成功遠不只是硬件,關鍵還在於 iOS 以及 App Store 生態。

但蘋果的 MR 是否能成為改變 XR 行業的關鍵,現在下判斷依然還太早了,硬件不過才揭開一點面紗,軟件和交互更是只有隻言碎語,至少還要等我們真正見到它,才能看到 XR 是不是快要破曉。

結語:堅持總比放棄更難

今天大概沒有人會懷疑 AI 技術的價值了,但在歷史上已經發生過數次 AI 之冬,AI 產業曾被幾近推倒。VR 和 AR 也經歷過了起起落落的年代,每一次退潮后的漲潮,都恰恰說明了 XR 技術的大勢所趨,只不過時機仍未成熟。

本月初,工業和信息化部、教育部、文化和旅遊部、國家廣播電視總局、國家體育總局等五部門聯合發布關於虛擬現實產業發展的《行動計劃》 ,其中提到,我國虛擬現實產業到 2026 年預計總體規模超過 3500 億元,虛擬現實終端銷量超過 2500 萬台。

《行動計劃》當然不是預言書,也不是商業成功指南。不管是字節、微軟、Meta,還是將要正式入場的蘋果,一切的投入仍然是一場技術和商業的大冒險,勝敗輸贏依然不存在定論,整個行業可能還會再次經歷起落,放棄是一個更簡單的選擇,但堅持,則是為了更大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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