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錫市大數據管理局局長：我們該不該繼續買數字藏品？

來源：澎湃新聞

作者：胡逸，無錫市大數據管理局局長

原標題：《我們該不該繼續買數字藏品？》

其實早在半年前，我就想寫一篇關於數字藏品的文章，那時候在我的文件夾里，文章的題目是《買不到數字藏品該怎麼辦？》。

的確，在今年年初，我怎麼也買不到支付寶鯨探或者騰訊幻核上發布的數字藏品，哪怕我設置了鬧鐘，手速還是不夠快。好在，沒過多久，幻核上的數字藏品就比較好買了，特別是那些比較貴的品類。

我買的第一個幻核上的藏品，是2022年6月2日發行的宜昌端午系列《數字龍舟》，買的最貴的一個是價值128元的敦煌文創《不鼓自鳴》數字壁畫。再後來，我就收到了幻核的App內公告：“基於公司聚焦核心戰略的考慮，將進行業務調整。自2022年8月16日起，幻核將停止發放數字藏品，所有通過其平台購買過數字藏品的用戶均可選擇繼續持有或發起退款申請”。

一個2021年8月才上線的頭部數字藏品平台，背後還是騰訊公司，幻核居然在推出僅僅一年後就宣布停止業務。當大部分人還不知道數字藏品是什麼，該怎麼買，買了有什麼用，卻發現其中的一家頭部平台離場了。大家也許會和我一樣，都問一個問題：我還該不該買數字藏品？

在解釋數字藏品是什麼之前，容我先解釋一下什麼是NFT（非同質化代幣）。過去的2021年，被稱為NFT元年。在區塊鏈、元宇宙熱的帶動下，NFT風靡全球投資領域，這個詞彙還收入成為柯林斯字典年度詞彙。

NFT本質上是一項依託區塊鏈技術，不可複製、篡改、分割的加密數字權益證明。它既可以映射實體收藏品等實物資產，也可以是圖像、音樂、遊戲道具等虛擬資產。簡而言之，任何形式的物品都可以藉助區塊鏈技術，獲得一個專屬數字憑證，從而成為 NFT，而且在區塊鏈網絡中與其所有者相關聯，並對後續的流轉進行追溯。

2021年3月11日，數字藝術家邁克·溫科爾曼（Mike Winkelman），藝名為Beeple的作品《每一天：最初的5000天》（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在佳士得官網上以69346250美元（摺合人民幣約為4.5億元）成交，創下數字藝術品最高價，同時也成為在世藝術家拍賣作品的第三高價。這部作品是怎麼創作出來的呢？Beeple從2007年5月起，每天在網上發布一件新的藝術作品，最終他把5000張作品圖拼接成一個316MB的JPG文件，時間跨度長達14年。

第三方數據機構 Nonfungible將NFT分為元宇宙、遊戲、實用工具以及數字藝術品。元宇宙類NFT，如虛擬現實平台Decentraland中的地塊NFT，用戶擁有該NFT就可以建設改造相應的虛擬土地，並從中獲利。這類NFT是在虛擬世界中可以拍賣的領地、數字商品、服務等。遊戲資產類NFT則更強調用途，如區塊鏈卡牌遊戲Gods Unchained的卡牌NFT，可以用到遊戲的實際對戰中去。如果這個遊戲沒人玩或服務終止，那麼你錢包里的NFT就會變成加密垃圾和鏈上廢品。數字藝術品類，如NBA Top Shot，是NBA球星的“高光時刻”短視頻類NFT。這類NFT往往包含特定的文化印記或是充滿藝術美感的多媒體內容。據統計，2021年NFT交易規模達到140億美元，是疫情前2019年全球藝術品拍賣總額105.7億美元的1.3倍。其中佔比最高的是數字藝術品類，達到76.4%。

隨着NFT火遍全球，國內市場也聞風而動，數字藏品，就是NFT在國內的稱呼。不過NFT的定義是非同質化代幣，而國內數字藏品並不是一種代幣，而且沒有交易投資屬性，這其中有着本質化的區別。

鯨探App個人中心《我的藏品》截屏。本文作者提供

2021年6月23日，支付寶聯合敦煌美術研究所，在“螞蟻鏈粉絲粒”（現名鯨探）限量發售16000件名為“敦煌飛天”和“九色鹿”的兩款付款碼皮膚。8月2日，騰訊緊隨其後，上線“幻核App”，首期限量發行300枚《十三邀》黑膠唱片的數字藏品。這三款作品的發布，宣告國內互聯網巨頭公司正式開始在數字藏品賽道布局。

想必許多人看到這裡，都會產生這麼一個問題：我為什麼要擁有一個只能在手機特定App上欣賞的數字圖片、音樂、視頻、電子票證或數字紀念品呢？

我曾經召集了十餘個朋友，逐個問他們這個問題。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只是聽說過，但還沒有買過數字藏品。但也有一些人，已經注意到這個新鮮事物，並想大量購入，甚至有一位還想涉獵這個行業，去搭建發行平台。他們的回答大致可以歸納為以下幾個答案。

數字藏品有商業化價值，一定要早入局。既然NFT在國外這麼火，那就說明數字藏品是有收藏價值的虛擬產品。那我一定要去買，這類事物，肯定是早買早發財，萬一我買到的，正好是爆款呢。持這種觀點的朋友，就舉了“國民團寵”冰墩墩為例子。2022年伊始，冬奧會吉祥物“冰墩墩”成了全民爆款，一墩難求。而“冰墩墩”的火爆同樣出現在數字領域，由國際奧委會官方授權發行的冰墩墩數字藏品，僅上線半個月，價格就已經連續上漲數十倍，出現了“一墩破萬元”的現象。

數字藏品有藝術價值，收藏一下挺美的。作為平民百姓，我肯定沒有機會，也沒有資本可以收藏那些古玩字畫，但現在有數字藏品了，我花錢不多，可以買一個博物館的數字作品，還不用擔心收藏實體藝術品存在贗品以及定價不明這兩大問題。為此，幻核攜手榮寶齋發行的齊白石畫作數字藏品，一上線便被“秒殺”一掃而空。該系列數字藏品包含《游蝦圖》、《三餘圖》、《梅開雪霽》、《白菜青蛙圖》和《絲瓜蜂蟲圖》這5款作品，單款作品限量2500份。

幻核App個人已擁有藏品截屏。本文作者提供 

數字藏品有社交價值，它所附帶的前衛標籤，會有社交溢價，身份認同感會形成獨特的圈層。就像之前的車友論壇，現在流行的盲盒圈，將來數字藏品的價值信仰者和擁有者，一定也會有一個“炫耀”（Show off）的平台。這樣的社群生態圈，對築牢數字藏品的價值共識和吸引大眾的眼球非常有效。

人們得到數字藏品后，可以轉贈給他們的朋友，滿足社交需求；還可以通過發朋友圈進行炫耀，滿足心理需求。發表這一觀點的朋友強調，任何一個產品，如果有了社交屬性，就可以引入更多的商業模式，做更多的商業變現。的確，最近星巴克正式推出Web3顧客忠誠度計劃——星巴克奧德賽（Starbucks Odyssey）。該計劃將星巴克獎勵忠誠度計劃與NFT平台結合起來，允許客戶賺取和購買數字資產，從而解鎖獨家體驗和獎勵，如福利或者免費飲品。星巴克設想將星巴克奧德賽作為一種平台，讓其最忠誠的顧客獲得更廣泛的獎勵，同時也建立社區及增加客戶互動。

數字藏品有情緒價值，雖然從經濟價值上來說，數字藏品還看不到變現的渠道。但對於極少數人來說，數字生活已經超越了物理存在。為此，數字藏品帶來的精神意義大於商業價值，這就像上一代人小時候收藏的香煙盒、火柴盒、連環畫等一樣，能帶給收藏者不一樣的愉悅感。這不禁讓我聯想到NBA達拉斯獨行俠隊老闆馬克·庫班（MarkCuban）對NFT的評論，他說：“人們必須克服那種我必須實際能夠觸摸藝術品的認知，同時還要意識到，擁有所有權的樂趣才是真正重要的。”

數字藏品有科普價值，可以提高大眾的認知，實現科技再創新。截至2022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51億，同時短視頻用戶規模達9.62億。這組數據表明，當前的科普更加需要關注網絡和社交媒體的內容供給。2022年4月24日，中國探月工程發布全球首個月壤數字藏品。《月壤》基於嫦娥五號帶回的真實月壤，經技術人員用顯微鏡放大約250倍后提取局部掃描生成數字圖像製成，分別在百度App、小度App各限量發行1731份，以此致敬嫦娥5號帶回的1731克真實月壤。這件事情從科普的意義上來說，的確值得稱讚，既是科學知識的普及，也是科學精神的弘揚。我在幻核上就購買過新華社的類似圖片數字影像藏品，分別是《大面積種植雜交水稻成功》、《神威太湖之光超級計算機》和《中國大洋38航次最後一潛》。

在和朋友們討論完之後，我突然想到了物理世界的另一樣藏品，也曾是我童年的記憶，那就是郵票。郵票和錢幣一樣，屬於國家特定機構發行，在國際上被稱為“一個國家的名片”，具有題材廣泛、防偽印刷等特點。郵票也具有雙重屬性，一是郵資憑證屬性，二是收藏價值屬性。列支敦士登這個小國曾經靠賣郵票發家致富，郵票收入最高的那一年達1200萬美元，佔了整個國家收入的20%。有人曾開玩笑說，如果能夠給1980年的自己或家人打一通電話，那麼有一件事絕對不能忘，那就是叮囑他們買生肖猴票，而且是越多越好。當時僅僅8分錢一張的猴票，如今已經漲到了1.2萬左右。

數字藏品，就有些類似虛擬數字世界的郵票，發行者要有一定的權威性，收藏者通過購買每個數字藏品背後對應的特定藝術品的單個數字複製品，不僅隨時隨地可以觀賞藏品、享受收藏的美好體驗，還可以與好友分享收藏見解和快樂。數字藏品的存儲空間不受場地約束，產品成色永久保持，規避了自然因素對於藏品的影響。藝術收藏的邊界得以延展到數字世界，不再局限於物理世界。

不過，有一點和郵票不同，數字藏品現在還不開放二手交易市場。支付寶鯨探平台對發行內容實行嚴格篩選管控機制、採取用戶實名認證、且僅支持持有180天後無償轉贈給符合條件的支付寶實名好友，為防止炒作，受贈方接收數字藏品滿兩年後，才可以再次發起轉贈。國家也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數字藏品炒作，堅決抵制任何形式的以數字藏品為名，實為虛擬貨幣相關活動的違法違規行為。

還是回到最初的那個問題，數字藏品，之所以以“藏品”命名，一定有他的獨特價值所在。那麼，你會繼續購買這類網絡虛擬財產嗎？或者說，如果你朋友過生日，你會送給他一個定製的、獨特的、唯一性的數字藝術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