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元宇宙發展不能靠想象

來源：中國電子報

作者：盧夢琪

今天，Meta、微軟、Epic、英偉達、高通、索尼等36家公司宣布將聯合制定元宇宙行業標準，受此消息影響，元宇宙板塊今早開盤活躍。作為二級市場上的“明星”，受上海發起設立百億級元宇宙新賽道產業基金、騰訊成立XR（擴展現實）部門消息帶動，元宇宙概念股6月迎來幾次飄紅。截至目前，元宇宙板塊近一周漲幅1.12%，近一月漲幅3.32%。

元宇宙是未來虛擬世界與現實社會交互的重要平台，是對現實的補償、映射和超越，並非逃避現實。建設元宇宙亦如此，經歷了將近一年的認知普及、思維碰撞、企業官宣、資本入場、政府出台規劃，元宇宙真正到了打地基、壘高樓的階段，光靠資本救濟、空炒概念和遠景規劃無異於紙上談兵。來元宇宙的風口吹吹風，不能只靠想象，而是要鍛造“自我造血”能力。

元宇宙需要資本理性輸血

當新的技術和商業範式出現時，人們對於未來的想象會在短時間內集中爆發，催生泡沫。但泡沫本身並不見得是壞事情，關鍵是泡沫之後是否有“金子”沉澱下來。

2021年3月，世界“元宇宙第一股”美國遊戲公司Roblox上市首日股價盤中一度漲逾50%，估值急速膨脹至超450億美元。同年11月，受Facebook改名Meta大舉進軍元宇宙帶動，大型科技公司、風投公司、私募股權資金、初創公司都在尋求元宇宙機會。

美國科技公司頻頻牽頭髮布技術藍圖並做了大手筆併購，僅2021年，Meta花費了100億美元來建設元宇宙項目。英偉達深耕GPU、AI、Omniverse底層硬件，布局自動駕駛、機器人、VR 等應用領域。微軟瞄準遊戲在元宇宙平台發揮關鍵作用收購頭部遊戲公司動視暴雪。谷歌從算力、AI領域切入元宇宙，並重新考慮進入消費級AR眼鏡市場。在國內，騰訊通過投資Epic Games、Snap佔據VR/AR生態的有利地位，近日騰訊成立擴展現實（XR）部門加註元宇宙發展。網易加大區塊鏈、沉浸活動平台瑤台、AR、VR、虛擬人等元宇宙技術布局。阿里巴巴成立XR實驗室，將元宇宙的應用推廣到電商、支付等領域，並3.8億元投資消費級AR眼鏡製造商Nreal。百度在2021 年底上線希壤平台，今年6月剛剛在平台上舉辦了集度汽車發布會。字節跳動陸續投資和併購多家企業，包括AI芯片設計公司希姆計算、遊戲公司代碼乾坤、音樂短視頻應用企業Musical.ly、國內頭部VR硬件廠商Pico等。

截至目前，我國元宇宙概念板塊企業有114家，主要集中在文化傳媒、遊戲、互聯網服務、光學光電子、軟件開發、消費電子和通信服務行業，總市值達到1.3萬億元。

全球諮詢機構麥肯錫最新報告表示，2022年以來，已有超過1200億美元的投資流入元宇宙，是2021年同期投資570億美元的兩倍還多。到2030年，元宇宙有望創造5萬美元規模的新市場。

在元宇宙概念萌芽初期，上市企業凡宣布進入元宇宙領域，股票即上漲，也時常出現漲停行情，一度收到關注函或監管函。探究資本市場元宇宙出現短期過熱跡象的背後，各公司業務實質上並無太多變化，股市震動多是由於外界消息助推而非公司業績實際增長。縱然經過一年發展，各企業布局元宇宙的優勢和路線已見分曉，但實際推出讓B端C端可觸達的產品和服務較少，遠遠未達預期。而從資本市場長線來看，元宇宙板塊近一季度、近一年降幅分別為10.58%、26.78%。或許，一些偽元宇宙概念股在業績不達標或突發性事件后泡沫破裂，擠出泡沫后將會迎來新一輪洗牌，資本市場趨於理性。

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新媒體研究中心發布的《元宇宙發展研究報告2.0版》指出，企業扎堆湧入元宇宙領域，將自己包裝成元宇宙企業，但元宇宙產業尚存在諸多風險和不確定性，過度迎合概念熱潮可能產生偏離原有技術發展路徑的行為，對產業格局和企業自身發展都無益處。因此，產業和資本都需回歸理性。

相關基礎設施建設仍需時日

要想避免元宇宙以“割韭菜”的鬧劇收場，打地基、壘高樓必須提上日程。近年來我國ICT 產業快速發展，並逐步在VR/AR終端、通信網絡設備、數通設備、顯示面板、軟件交互等領域取得顯著進步，構築起產業發展長板。然而，通信、算力、區塊鏈、人工智能等基礎設施還未能對元宇宙產生實際有效支撐作用。

涵蓋了光纖通信、5G/6G 移動通信、Wi-Fi 6、工業互聯網的通信基礎設施作為支撐“元宇宙”運行的血液系統，為元宇宙海量元素互聯、交互提供連接保障。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研究院發布的《元宇宙產業鏈生態白皮書》指出，以“雙千兆”網絡為代表的通信網絡基礎設施部署完善尚需等待時日。5G基站面臨能源消耗巨大的實際挑戰，面向5G毫米波頻率規劃政策等需進一步明確，5G+元宇宙創新尚需進一步破題，5G芯片產業化程度尚不成熟，5G融合應用 VR、AR、AI 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的行業應用能力開放、開發共性平台以及相關檢測認證平台搭建處於起步階段。

算力基礎設施作為“元宇宙”虛擬世界中大規模數據要素挖掘和分析的算力底座，依託數據中心、智能計算中心等實現大數據、雲計算、邊緣計算、分佈式存儲等能力支撐。目前仍面臨規模優勢不明顯，供需結構性失衡；數據中心能耗高，大數據中心建設標準尚不完善，運維管理能力相對滯后等問題。為應對“元宇宙”海量To C和To B應用不斷提升的算力需求，未來還應加強數據中心綠色集約建設，提高數據中心效率，完善標準監管評價體系。

元宇宙內部需要一套完整並可獨立運行的經濟系統，區塊鏈作為核心技術，目前已經發展至NFT階段，開啟了數字內容資產化時代，受到大量巨頭追捧和資金注入，國內互聯網大廠也開始嘗試數字藏品，但一些NFT交易平台宣稱“持牌經營”“合規交易”“人民幣結算”等吸引投資者，存在監管缺失、商家炒作問題。

人工智能為元宇宙大量應用場景提供支持，但人工智能尚處於感知智能階段，認知智能瓶頸未能突破，難以有效支撐元宇宙。人機智能交互能力和超大規模的數據集處理能力是推動元宇宙發展重要的突破點。

元宇宙搭建需要龐大的技術架構和產業融合，需要先有一波產業升級才能實現。

應用場景尚處於初級探索階段

眾多公司最先開始在社交、遊戲領域劃開元宇宙切口，卻多還在基礎階段徘徊。Meta發布元宇宙社交平台Horizon Worlds，國內也有字節派對島、SOUL、啫喱等基於虛擬形象的沉浸式社交APP。用戶可以創建屬於自己的虛擬立體形象，在多種互動場景下在線交友。

綜合來看，這些社交APP本質上還是一些地圖社交、體驗社交等玩法的升級，包括個人形象和空間的立體化，打造交友、購物、健身等沉浸式交互體驗。但APP使用體驗上存在卡頓、閃退、畫面粗糙、3D模型堆砌、內容不夠豐富等問題。尚不論元宇宙是一個生態系統，它的構建需要硬件入口和軟件支持，目前尚未成型。當前階段的元宇宙社交App能做到的大概只有“沉浸世界的多人交友互動”要素，相比打造“虛擬人生”的目標而言還是“半成品”。

可喜的是，在元宇宙的風口中,已經開始有越來越多的廠商在工業、文娛、商業等場景大量投入。英偉達與寶馬共建虛擬工廠，引入Omniverse平台協調 31 座工廠的生產，微軟聯合日本川崎重工讓車間工人佩戴微軟HoloLens頭戴設備來輔助生產、維修和供應鏈管理。廣東潮州工藝美術元宇宙精品館正式在“Meta彼岸”APP上線，成為國內首個“元宇宙”地方工藝美術館。網易伏羲旗下沉浸式活動平台網易瑤台攜手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稱多縣政協舉辦2022“生態守護映像”沉浸式公益生態攝影展。

從當下的進展來看，元宇宙構想的虛擬世界已經在部分功能和應用領域上得到了階段性的實現，但“元宇宙”的星辰大海征途漫漫。按照業內研判，社交+遊戲是奠基階段，通過開發一系列獨立虛擬載體，將遊戲、社交、內容融合形成沉浸式泛娛樂平台，此階段正在持續發酵。經過一定時間的鋪墊，虛擬和現實概念逐步模糊，消費、金融、教育、工作及生活服務等現實生活元素將轉移至虛擬世界，才迎來第二階段。當各個場景融入元宇宙體系，虛擬和現實邊界打通，形成完全開放、經濟系統自洽、流暢社交等交互體驗，就與目前人們認知邊界的元宇宙終極形態無限接近。

全球諮詢機構麥肯錫預計，到2030年，元宇宙對遊戲市場的影響在1080億~1250億美元，對廣告市場的影響為1440億~2060億美元，對虛擬學習市場的影響規模預計1800億~2700億美元，對電子商務領域的影響可能有2~2.6萬億美元規模。

產業生態未形成集聚效應

虛擬與現實高度互通，閉環經濟體附着開源平台，元宇宙可以說是全球開源社區的產物，需要創作者和使用者共建去中心化未來，全球企業都會成為元宇宙生態的貢獻者。但初級階段我們所看到的元宇宙建設路徑是相對分散的，大型互聯網平台依託豐富的流量、數據和場景，建設基於自身生態的元宇宙。

正如Meta近日正式向英國18歲及以上Quest2用戶開放VR社交平台Horizon Worlds。蘋果推出的AR Kit、Reality Kit、Reality Composer、Reality Converter已經構成了比較完整的AR開發生態閉環。HTC已搭建開源元宇宙平台VIVERSE，支持智能手機、PC、平板和Vive Flow眼鏡的跨平台用戶，預計即將發布一款元宇宙手機，鞏固HTC生態。英偉達預計在明年上線推出Omniverse Cloud服務，讓數百萬Mac和Chromebook 用戶能夠即時訪問平台，以便在任意地點實現大型 3D 場景協作編輯。

科技企業在底層技術、流量入口、場景搭建等方面各有優勢，只是此類基於“大互聯網路線”的元宇宙系統過於中心化，一切服務和權益都與企業息息相關，背後也是國家利益的體現，元宇宙本質上淪為附庸。且此類生態還無法解決數據治理問題和互操作性問題，形成一個個元宇宙孤島。數據、生態和價值割裂，導致完整的元宇宙體系難以形成。未來基於區塊鏈路線構建若干個開源元宇宙，並通過跨鏈實現互聯互通，或許更加接近元宇宙本質，也是發展的長遠之道。

不過，今日Meta、微軟、Epic、英偉達、高通、索尼等36家公司宣布已組建一個名為“元宇宙標準論壇”的組織，擬為元宇宙、AR/VR等建立行業標準，該組織計劃在今年舉行首次會議。其成員包含從芯片廠商到遊戲公司等大型規模科技公司，以及現有的標準制定組織如W3C。只是元宇宙標準生態應該由誰來牽頭構建，怎樣界定維度和邊界，還未可知。

元宇宙培育初期要規避風險

元宇宙不能恣意生長，需統籌時空拓展、人機融合、經濟增值等系統問題。雖然Meta已經通過AI篩查快速識別和處理不同類型違規內容和行為，設置“安全區”保護工具，用戶在遭遇威脅時可以激活“保護氣泡”屏蔽用戶交互等措施進行主動監管。但長遠來看，元宇宙依舊面臨多重風險，需要提前警惕。

需警惕經濟失衡風險，元宇宙經濟、貨幣體系將與現實經濟產生聯動，面臨著經濟秩序不穩定以及金融風險問題。且由於元宇宙要實現產業化落地和商業化盈利還需要很長時間，目前處於高成本、低收益階段。市場熱度虛高，投資熱情暴漲，變相增長了去泡沫化進程，導致了市場中搶注元宇宙商標、非法集資、金融詐騙等亂象迭生。元宇宙容易發生壟斷固化，導致低質量陷阱蔓延到虛擬和現實世界。平台之間的惡性競爭，虛擬平台的渠道、流量、價格競爭將導致實體產業舉步維艱。

技術發展需避免木桶效應，當下元宇宙相關技術發展不均衡，對淺層技術簇擁、對深層核心技術挖掘程度不夠，急需升級的硬件與難以快速迭代的軟件之間的矛盾會形成產業泡沫。抵禦產業風險的關鍵在於形成健康的產業鏈、生態鏈、價值鏈，避免某個環節缺失，導致“卡脖子”技術問題產生。

非同質化代幣監管缺位，目前有些NFT交易平台宣稱“持牌經營”“合規交易”“人民幣結算”等吸引投資者，出於吸引用戶、宣傳等目的，平台會不定期向用戶錢包“空投”NFT。對NFT監管缺失，容易導致商家炒作，最終成為“擊鼓傳花”騙局，無益於元宇宙建設。

社會倫理需要多加關注，元宇宙世界是高自由度、高包容度、開放的“烏托邦式”世界，個體關係、權力結構、資源分配、組織形成、衝突解決，這些現實世界存在的東西依舊需要明確規則。數字時代網絡空間本就存在着用戶隱私、詐騙、病毒、非法獲取信息等安全監管問題，這在“元宇宙”中同樣需要考慮。且元宇宙會帶來混淆虛擬和現實、弱化人對現實世界的興趣等大眾心理挑戰，需要合理疏解。

《元宇宙發展研究報告2.0版》指出，元宇宙應該以法治為基礎，打造政產學研用聯動的創新監管體系。政府引導，包容審慎、放管結合；產業核心技術、基礎設施層面實現自主可控；市場驅動，以需求為導向，產品應用、場景入口層面百花齊放；構建平台主體責任機制和技術約束規範，打造行業自律公約和生態標準，並打通社會用戶監督和反饋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