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微博粉絲422萬的作家李尚龍發文吐槽抖音的屏蔽詞：一天直播違禁8次，其中3次是因為提到了微信。“尚龍老師”稱，在抖音不能說“秒殺”“賺錢”“直播間”等詞彙，需要換成諧音“秒秒”“賺米”“啵啵間”等。他認為，這種平台而故意製造的錯別字，會影響下一代人的文字體系，並呼籲“救救孩子”。
作者 | Bamboo
編輯 | 張潔
這條微博引發了大量網友討論，當晚，抖音黑板報回應：不能提“微信、秒殺、疫情原因、賺錢、直播間”等詞系不實消息，並做出5點聲明。
7月14日，李尚龍再次發博稱，剛接觸直播時，收到過兩張表格：第一張叫直播違規注意細則，第二張叫廣告違禁詞。在抖音里的電商培訓課程，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教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
在他看來，作為八億日活的公司，字節跳動還應該有文化擔當：“我讀了一段《第一人稱單數》，系統判定我涉黃；我聊到太宰治《人間失格》，我的團隊瘋狂打斷我說“自殺”不讓說；我講《包法利夫人》，他們說‘出軌’也是違禁詞……”
一時間，#如何看待啵啵間賺米的表達##抖音否認屏蔽詞語致諧音梗大流行#等相關話題登上熱搜，抖音的可說與不可說，成為行業內外都在討論的話題。
01 “直播間”是怎麼變成“啵啵間”的
在抖音搜索“啵啵間”，會發現至少去年開始，就有很多主播在視頻字幕、發布文案和口播話術中，把“直播間”換成了“啵啵間”“波波間”等諧音詞。
圖源 / 抖音截圖
這樣話術的不僅出現在素人博主、百萬博主和頭部直播機構的賬號里，抖音官方賬號“抖音成都生活指南”中也出現過。
圖源 / 抖音截圖
不僅如此，過去這幾年，主播們一直“默契”地稱其他平台為“某手”“拼夕夕”“某紅書”“公主號”“某博”“某信”。
既然抖音並沒有相關規則不讓說“賺錢”“直播間”等詞，為什麼達人和主播們約定俗成地認為這些話不能說呢？
一方面，官方對違規的提示模糊，給從業者留下了想象空間。
一位直播被封過數十次的百萬級達人透露，他經歷過從幾十分鐘到幾天的封禁時長，但至今也不清楚每一次被封的具體原因，“每次都是隨便扣個帽子，比如語言低俗之類的，但實際上都是正常說話，也不知道是哪個行為被封了，官方也不會給出明確答案”。
該達人表示，有一些直播和視頻的違禁詞，是同行們“臆想”出來的，比如某次直播可能是其他原因違規，但是主播剛好提到了微信兩個字，因此大家會把錯把“微信”當成違禁詞。
另一方面，平台審核難以做到百分百準確。
對平台而言，為了保障平台和用戶權益，在審核上往往“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
對於達人和機構而言，為了規避風險，大家索性把可能有問題的詞語和行為都規避掉，沒有人願意冒着被限流的風險嘗試業內“默認”違規行為。
圖源 / 小紅書
比如今年4月，帶領大家直播健身的劉畊宏曾多次“被迫下播”，明明沒有任何“露肉擦邊”的行為，卻因為一身肌肉被平台判定為“擦邊”違規，導致直播間被封。
在另一場直播中，劉畊宏因為說了“祝周杰倫早日康復”，被平台警告涉及醫療相關的違規行為。
圖源 / 微博
上文提到的百萬級達人表示，有時在直播時遠處的路人說了一句髒話，機器沒有辦法識別判定這種情況，直播間就因為涉嫌辱罵直接被封了。再比如，直播時跟朋友之間玩鬧說了一句“你有病啊”，結合直播場景和語境可以判定是玩笑話，但可能同樣會被判定為涉嫌辱罵。
平台審核“寧可錯殺一萬，也不能放過一個”的鐵腕和從業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謹慎，造成了違禁詞成為“玄學”的局面。
02 微信可以說，“加我微信”不能說
抖音官方的回應明確表示，說微信並沒有限制，但當主播引導用戶到微信進行交易時，平台會發出安全提示。
這意味着，與外部平台的相關詞彙，比如“微信”兩個字，在不同語境下的判定結果大相徑庭。
為了探究語境對違禁詞的影響，新榜編輯部在7月15日凌晨進行了近半小時的平台相關違禁詞測試。測試賬號為粉絲量不超過50、發布過2個作品且首次開播的個人賬號。
第一階段，在朗讀了二十遍“微信，淘寶，小紅書，微博，快手，朋友圈，直播間賺錢”后，並未收到違規提示。
第二階段，在重複了十餘次“搜我的淘寶店”“加我的微信”后，收到了提示：請使用官方提供的工具組建，避免私下導流，多次引導用戶私下交易將被斷播。如抖音回應所說，如果有將站內流量倒流的行為，平台會發出安全提示。
第三階段，模擬直播帶貨話術，使用了“最低價”“最好”等詞彙，並重複“我是微商，到我朋友圈購買”“關注微信公眾號”，並未遭遇直播間封禁。
測試的結果和抖音公告的說明基本符合，可見所謂限定詞的審核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死板，不過需要說明的是，這僅僅是一個小範圍測試，不能完全代表抖音對違禁詞的處罰力度。在直播間人數、直播時間和直播賬號粉絲量不同的情況下，審核的力度不盡相同。
新榜編輯部詢問了達人、MCN和培訓機構發現，在官方違規詞不明的情況下，從業者往往會在違禁詞的清單上“層層加碼”。
一位直播帶貨達人透露，在視頻或直播間上熱門后往往會更加謹慎，因為審核的力度會變得更嚴格。他曾因為涉嫌違規導流，被封過多個賬號，從此變得小心翼翼，堅決不會在直播時提到其他平台的名字。
一家機構的直播電商總監表示，從操盤直播的經驗看，提到其他平台比如淘寶的名字是可以的，不能引導到其他平台交易，“但就算抖音官方發話可以提其他平台名字，業內普遍還是不敢說的”。
為了避免違規，在直播前，機構往往會對主播進行抖音規則和廣告法相關的培訓，具體產品可能出現的違規點不同。
一位培訓機構從業者說，和“尚龍老師”微博中提到的一樣，機構在培訓學員時的確會給到相關違禁詞的資料。不過，即便是培訓機構，其實對於抖音違規判定規則也常常一頭霧水，“同樣一個違規，問不同的運營，他們給出的具體原因可能差別很大。沒法根據官方反饋總結出完全規避違規的話術和腳本”。
03 至少有些詞，終於可以好好說了
在抖音官方針對“尚龍老師”的回應中，有一點非常肯定而且適用於各個平台，即極限詞不能說。
據抖音電商發布的《廣告“禁用詞”規則解讀》，常見廣告“禁用詞”包括但不限於以下7類詞彙：
極限詞的限制不僅出現在抖音中，也出現在線上線下的各大廣告里。根據新廣告法第五十七條，亂用極限詞，將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處二十萬元以上一百萬元以下的罰款，出現情節嚴重將直接進行封店、吊銷執照處理。
為了方便達人和主播提前判斷是否違規，抖音開發了“腳本預審”功能，從業者可以在巨量百應中，選擇“直播管理→腳本預審”，平台會針對直播腳本進行檢測，給出修改建議。
巧合的是，在#抖音否認屏蔽詞語致諧音梗大流行#前後，各大平台紛紛發布公告，呼籲用戶規範使用漢字。
B站呼籲用戶自覺遵守漢字使用規範，抵制拙劣字體、錯誤字形等不規範漢字表達行為；微博將對利用諧音字、變體字等“錯別字”發布、傳播不良信息的違規行為開展集中整治；快手加強對諧音字變體字的識別和檢查，着力解決漢語文字使用不正確、不規範問題。
幾個平台還是沒有給出具體的違禁詞清單，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直播間”“賺錢”這些用詞，大可不必用“啵啵間”“賺米”這樣的表述來替代。
無論如何，在平台逐步提高審核能力徹底消除模糊地帶之前，至少在這幾個詞上，我們總算可以好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