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宇還有沒有救的價值？4月13日、14日，中央財經大學教授劉姝威，在自己的個人微信公眾號連發兩篇文章為柔宇科技發聲。劉姝威一度被稱為“A股最危險的女人”，因為她曾經接連戳破藍田股份、樂視網的財務隱疾，撕開這兩家如日中天的上市公司危機的口子。
知名學者呼籲施救的柔宇科技，半年沒發工資了？
文/梁宵
不過，現在的她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柔宇科技獨立董事。在柔宇科技深陷危機時，她慨然發聲，希望幫這家命懸一線的公司再覓得一線生機。
成立10年，柔宇科技經歷了一次驚險的過山車之旅。
2012年，斯坦福大學高材生劉自鴻歸國創業成立柔宇科技。9年內，柔宇科技完成了13次融資。憑藉“全球最薄的全柔性屏”“全球首款摺疊屏手機”，柔宇科技在很短的時間內爬到聲名的頂峰，成為估值超500億元的“獨角獸”。
但在三次上市擱淺，進一步融資未果的情況下，這家昔日的明星創業公司急速划向谷底，夢想的泡沫也因此破滅。
就在劉姝威發文的前兩天，有媒體爆出柔宇科技“好幾個月沒發工資，各部門口頭傳達‘4月份開始全員放假三個月’”。儘管柔宇科技表示“全員放假為謠傳”，但自去年9月份開始，柔宇科技欠薪的消息就已接連不斷。
除了欠薪之外，由於長期喪失造血能力，擺在柔宇科技面前的難題還有：供應商欠款，產線幾乎停跑、無法支撐後續訂單等。媒體報道，柔宇科技甚至連基礎的生產物料也已不充足。
一名接近柔宇科技的人士告訴《中國企業家》，柔宇科技和某地方政府的合作，其實已經發文了，但因為疫情之類的原因，資金可能沒那麼快；其他投資人的融資盡調也完成了，還在談；去年年底還簽了兩個大客戶，但是錢也沒那麼快就能到位。
在沒有提前和柔宇科技溝通的情況下，劉姝威4月13日發表了《拯救柔宇》，“圍繞他的資金、市場等情況，鬧得已經沸沸揚揚了，而且都是事實，也是時候讓大家共同關注、討論一下這個問題了。”
這個問題就是，柔宇科技是否還值得救？
攝影：劉哲銘
“我覺得不僅是我要問，也是很多人要問的。”劉姝威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但爭議很多，在她發出的微博下面有人在評論區問：“被市場淘汰的公司，為什麼要去救它？”
文章發表后，劉姝威接到了劉自鴻的電話，“他很驚訝。”但第二天，她繼續發布了《珍惜從0到1的研發成果》，再次為柔宇科技的問題尋求解決方案。在接受《中國企業家》記者採訪的時候，她已經醞釀好了第三篇，“下周一發”。
以下是劉姝威的口述：
“一旦柔宇破產，損失在多少年內都挽回不了”
在發這篇文章之前，柔宇科技並不清楚這件事，看到之後，劉自鴻給我打的電話，他很驚訝。我當時囑咐他說，“有關這篇文章的媒體採訪，你讓他們直接聯繫我就是了。”
我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為柔宇發聲？因為柔宇現在的資金情況、市場信心的問題，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而且都是事實。那麼我作為獨立董事，儘管之前也做過很大的努力，但現在更應該去着手解決，我們大家要一起弄明白這個企業為什麼走到這個境地？還有沒有救的價值？就像有人說，讓它破產倒閉，那會造成一個什麼結果？
這個是我們要討論的。
尤其是現在講科技強國的背景下更應該討論。應該承認的是，我們國家在科技方面跟其他國家還有相當大的差距。實際上，柔宇目前面臨的問題，可以說是不少高科技企業面臨的共同問題，包括已經登陸科創板的，雖說是註冊制，但上市之後表現如果不盡人意的話，那麼投資者還願意在這個領域投資嗎？如果不投的話，國家的高科技怎麼來發展？所以這些問題要統籌考慮，是一個普遍存在的問題，柔宇科技或許就是一個解答樣本。
柔宇涉及的行業是柔性技術，像操作系統、芯片一樣，都是未來國家發展的一個基礎核心技術。當然我們都不是專業的技術人員，可以參考市場上的選擇，比如空客為什麼要找柔宇這樣一家小企業合作，合作的飛機已經在（2021年9月）珠海航展上展示了，中國中車做的第一輛時速600公里的磁懸浮列車上也是柔宇的屏。
很多人說柔宇的技術路線非主流，因為國內京東方、TCL都採用的是三星的技術路線，但是韓國已將與柔宇科技的ULT-NSSP技術相類似的非硅混合物半導體顯示技術路線，列為下一代國家級研究項目，計劃2024年完成。
這麼看的話，柔宇技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絕對不能讓這個企業死的，一旦柔宇破產的話，這種損失對我們科技發展來說，多少年內都挽回不了。
“發展高科技，要藉助產業鏈的力量”
柔宇這個事情，一開始，我是想呼籲政府的力量，但是後來我想，政府只能在政策協調方面起作用，最根本的還得是企業之間的多贏選擇。
這就要說到柔宇科技的問題。這幾個創始人都是海歸，在研發能力上，他們這些學霸是超強的，但市場開拓確實是他們的短板。2020年我當獨立董事之後，給柔宇介紹過一些企業，對方跟我說，“老師，有幾家都在爭這個單子，你一定叮囑他們（柔宇）看緊這個訂單”，但這一點，對這三個學霸來說就很為難。
他們做從0到1的工作很擅長，但是做出來之後，從1到N的話，必須跟下遊客戶一塊來做。我身邊有很多這樣的80后科學家創業者，其中有一個已經有了研發成果，而且是國際領先的，他的投資人給他設計的商業模式就是做0到1的研發，然後把成果向企業轉移，所以現在它的下游企業就已經盯着它了，價格出的很高，你說這種企業它能虧嗎？
攝影：劉哲銘
但柔宇當時就缺乏這樣的考慮，最後它自己做了世界第一個摺疊屏手機，但做完之後，就應該儘快把專利轉讓出去，因為你最大的優勢在於研發，而不是生產，比如跟華為、小米、OPPO這些你的下游手機廠商合作，而不是花那麼多錢自建生產線。
另一方面，柔宇也有和各個生產製造企業合作的機會，比如說像京東方。京東方確實也有很強的研發能力，但要讓它從頭到尾再研究一遍柔性技術，要花費很多時間，很多投入。如果柔宇科技把研發成果，甚至專利成果，以一定的價格轉讓給他們，然後在這個基礎上，京東方進行生產應用研究，這樣雙方的優勢就結合起來了。
這樣的合作就是多贏的，未來我們國家的高科技發展模式也應該是這樣，要構建一個產業鏈的力量，而不是要重複建設生產線，本來很多生產就是過剩的。
“一個企業家的成長是需要摔跟頭的”
所以對於柔宇的話，它需要轉變。現在的問題不僅是錢的問題，而是要想明白未來的發展模式，想明白如何與大的產業鏈結合。
我經常想，我如果早一點接觸到柔宇科技的話，很多問題我可能會提示他們，柔宇的投資人也應該多提示，因為科學家創業者都很單純，投資人應該幫助他們分析商業可行性，否則企業不賺錢，投資人也賺不到錢。
現在柔宇科技遇到挫折，也能促使管理團隊進行反思，知道當時應該如何做，這是成長當中必然要經歷的一個過程，也不算什麼壞事。我覺得一個企業家的成長、一個人的成長是需要摔跟頭的。
所以目前，能讓柔宇活下去，持續它的柔性技術研發就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