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着青菜、番茄、黃瓜的筐子，散落一地的米、面、油，簡易包裝的香蕉、蘋果，取快遞的人流多起來甚至還會不小心踩到“越界”的商品……這是上海某小區門口社區團購自提點給《IT時報》記者留下的第一印象。沒有專門的貨架，寄人籬下於菜鳥驛站一角，這家自提點十分不起眼，東西大多直接堆在地上。因為驛站人員無暇顧及，半裸露的團購貨品常常比快遞堆放得還要凌亂。
2020年以來，新冠疫情改變了人們的消費習慣，社區團購迎來爆髮式增長。2020年6月，滴滴旗下社區團購品牌“橙心優選”上線；7月，美團宣布成立“優選事業部”；8月，拼多多旗下社區團購項目“多多買菜”上線；10月，蘇寧菜場社區團購平台在北京上線；12月11日，京東宣布向社區團購平台興盛投資7億美元。
同“時”不同命，2021年的7、8月份，社區團購這陣狂風吹得資本有點透不過氣。7月，曾融資8輪，估值超10億美元的同程生活宣告破產；8月，十薈團宣布進行“區域整合”，大規模裁員；“食享會”已低調轉型成了社區零食便利店；9月初，正式上線不到一年，橙心優選全國分批次關停的消息不脛而走，多地團長收到關停業務點的信息正在緊急提現傭金。
打得快、撤得也快，徘徊在小區門口的社區團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近期，《IT時報》記者三“顧”滬上某社區團購自提點，零距離觀察社區團購的喧囂冷暖。
一顧：恰似一片繁榮
與同程生活宣告破產的慘淡畫風恰恰相反，2021年7月底的一天，美團優選那邊卻顯得有些熱鬧。在上海閔行區的一個自提點，平時用來供人們拆快遞的桌子上堆滿了一盒又一盒的小番茄、雞蛋、蘋果……美團優選的推廣員小王（化名）正在向來往的人吆喝，“掃這裡，免費送”。
“今天新用戶掃碼可以免費領取一份桌上物品，明天還可以繼續領一次。”小王告訴《IT時報》記者，只要在平台以新用戶的身份下單購買就送同款商品，美團小哥會再按照相應的價格通過微信轉賬的方式返還給用戶。
“你再下一單小番茄，但今天不能拿，明天16:00之後過來取，但我現在可以把錢給你。” 小王又說道。
小王告訴《IT時報》記者，他是暑假過來兼職的，就安排在這個點做促銷。在美團的工作群中，不定時推出一些優惠活動。
按照小王說的，記者第二天來到這家自提點，易拉寶、促銷的桌子都與前一天一模一樣。但現場工作人員卻表示：“小番茄被拿完了，你申請退款吧。”
明明提前一天下單的商品，第二天卻拿不到貨。工作人員也沒有過多解釋，就忙着去整理快遞了。記者打開平台，選擇“未收到貨”退款，平台沒有要求提供圖片文字證明，退款很快到賬。
貨不夠就退款、不需要理由直接到賬，社區團購好像真的不差錢……
二顧：被忽視的“庶出”
如果取快遞的時候不留心，你也許都不會發現右手邊的拐角處堆滿了食物，記者在9月中旬，再次來到上述社區團購自提點。
和上次來一樣，還是沒有專門的貨架和標籤，只見兩個藍色筐子，一個放滿團購生鮮的冰櫃，整個角落就像是自己買菜回家堆在廚房一般的光景。
圖源：IT時報
“颱風那幾天，來往拿快遞的人踩着雨水走進走出，這些社區團購的商品很容易被不小心踩到。”經常來這裡取快遞的小張（化名）告訴記者。
就在自提點的一角，張阿姨正在堆滿生鮮的角落裡尋找着自己手機上顯示的購物商品。由於正處於下班時間，取快遞的人很多，驛站只有兩名工作人員，面對長長的快遞隊伍，他們只能讓來取社區團購物品的人自己找。
“哪種是普羅旺斯番茄？這個紅薯一袋是一斤嗎？”拿着購物袋的張阿姨問道，面對兩盒差不多的番茄和紅薯，張阿姨有點不知所措。和淘鮮達、盒馬等配送不同，同一個自提點的社區團購商品都堆在一起，並沒有按照對應用戶進行打包，需要自提點工作人員按清單打包，但如果遇上人手不夠的情況，來取貨的消費者就只能自己動手了。張阿姨找了半天，也沒人理她，於是她只能自己挑選完番茄和紅薯揚長而去。
與網絡團購相比，社區團購需要在社區或其他特定地點設立服務部，社區團購大多寄身在菜鳥驛站、小區周邊超市或者小吃店一隅。對於驛站快遞分發員、超市銷售員和餐館服務員來說，社區團購只是新增加的附帶功能區，當主營業務忙碌起來的時候，他們無暇顧及社區團購，也因此造成了商品擺放混亂、用戶自己裝撿訂單物品等亂象。
三顧：“提成10%不算多”
9月下旬的一天，《IT時報》記者再次來到這家菜鳥驛站，記者發現，驛站拐角的籃子里依舊塞滿了商品。工作人員小李告訴記者，“目前這個自提點包括美團優選和多多買菜，各家都是一天運送一次，今天的商品送來得挺早的。”小李一邊說著，一邊把一袋速凍餛飩丟向旁邊的冷櫃里，“精準投籃”。
圖源：IT時報
據了解，這家自提點是今年上半年設的。“一天平均下來大概有20～30個訂單，如果平台搞活動的話大概有四五十單。下單的用戶大部分是附近的老年人，距離近、價格還便宜。”小李說道，“有些年輕人也會買，下班來這裡拿快遞的時候順便就帶走了”。
社區團購最大的吸引力就是便宜。美團優選上的李子柒螺螄粉7.2元/袋，淘寶促銷時也要12元；美團優選的巨峰葡萄500g價格為5.99元，盒馬標價7.8元。
“雖然價格比較優惠，但是生意一直都挺一般的。”小李坦言，“像我們這邊，平時的訂單要比節假日多一些，和快遞有點類似。周末下單的人會變少，年輕人還是比較喜歡送貨上門。”據小李透露，目前平台給予商家每單抽成10%左右，有時平台還有額外獎勵。“10%不算多，有的訂單隻是一盒水果或者一捆蔬菜，抽成也就幾毛錢而已。”
記者觀察：社區團購比拼資金、耐力
據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社區團購市場交易規模為750億元，同比增長120.58%，預計2021年將達1040.3億元，增速38.7%。高增長背後是高投入，僅1年時間，該行業已經“燒掉”近500億元的資金體量。
提起社區團購，除了補貼還是補貼。
2021年3月3日，部分社區團購企業利用資金優勢，大量開展價格補貼，擾亂市場價格秩序。市場監管總局依法對橙心優選、多多買菜、美團優選、十薈團等品牌對應的四家社區團購企業分別處以150萬元人民幣罰款的行政處罰。
忙着在“前線”火拚的社區團購，似乎忘記了整頓“后倉”。貨品隨意堆放、顧客自己裝袋、缺貨少貨得不到及時補充……各互聯網平台成功讓自己從一個擁有數字科技的新興電商模式變成了“只惦記幾捆白菜的菜販子”。
由於前期瘋狂燒錢，平台之間價格戰四起，大多社區團購平台一直處於虧損狀態。2021年下半年，不斷有創業型平台退出，跨界而來的橙心優選也在收縮戰場。
儘管如此，社區團購業務依然是互聯網巨頭們的必爭之地。美團、拼多多兩大互聯網巨頭對社區團購併未收手，而是在低調前行。9月14日，阿里巴巴旗下全國首家“淘菜菜”小店，在長沙芙蓉區望龍小區開張。社區電商或許即將進入新的“大廠”時代。
首家“淘菜菜”小店
“互聯網電商通過近年來的高速發展后獲取新流量的成本以及難度與日俱增，社區團購由於其高頻復購剛需等特點，其產生的巨額流量以及生活場景對互聯網巨頭的吸引是非常大的。”中國品牌研究院高級研究員朱丹蓬表示，“社區團購吸引了很多此前互聯網巨頭比較難覆蓋到的人群——中老年客戶，這部分新增流量能提供的變現能力也十分可觀。目前社區團購行業仍處於一個洗牌的過程，現在拼的仍是資金和耐力，社區團購走上健康發展的正軌有待時日。”
補貼終將退潮，留存決定勝負。對於現存的社區團購平台來說，如今或許將迎來最後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