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考主播涉“軟色情”被封 “擦邊球”直播該怎麼管?

最近一個月間,指導駕考直播主播“安安教練”,從火出圈到反覆被封。短裙、黑絲、抬腿、翹腳,這位女性駕考教練在“教學直播”中不斷與觀眾互動。她曾在30天內瘋狂漲粉356.5萬,隨後,其直播間連連被所在平台封禁。不過,新京報記者發現,多個平台隨後均出現若干“xx教練”,用相似方式進行直播教學,男女均有,甚至還有網友製作傳播各種衍生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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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着暴露、行為挑逗的主播,在直播平台上不少見。近年來,相關部門頻頻出手整治各種網絡平台上的“軟色情”信息。對此有專家指出,“軟色情”是個模糊概念,如何界定應進一步細化與明確,減少打“擦邊球”的空間。

直播平台“擦邊球”現象仍存

截至目前,“安安教練”在某直播平台的大號,粉絲數共410萬人,幾個小號的粉絲數也超過100萬人。

在她的駕考科目一直播中,安安教練的“教學”摻雜着不少打擦邊球的行為。如在講課過程中脫掉高跟鞋、抬腿翹腳,與直播間觀眾“曖昧互動”。

第三方監測平台數據顯示,6月14日至7月13日的30天內,“安安教練”共直播102次,累計觀看人數達6487.14萬人,累計點贊數1.89億,場均直播時長2.59小時,場均參與人數峰值16.65萬人。在此期間,該賬號新增粉絲356.5萬人,其中,直播漲粉156.2萬人,佔比43.83%。

該監測平台分析稱,近30天新增粉絲數的數據顯示,“安安教練”賬號的影響力超過其所在直播平台99.99%的賬號。

在經過幾次瘋狂漲粉的打擦邊球直播后,該平台連續幾次封掉“安安教練”的直播間。該直播平台官方客服向記者表示,如發現直播中出現打“軟色情”擦邊球的行為,可將主播相關信息通過郵件進行舉報,平台將進一步處理。

面對爭議,“安安教練”本人曾回應,“我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我的直播號已經被封了,只要一開播就有人舉報,不讓我播下去”。

雖然“安安教練”被封禁,但記者發現,依靠打擦邊球為直播“引流”,並非個例。

近日,記者隨機打開多個直播軟件,首頁均推薦了多個衣着暴露的主播,進入一個直播間,即看到主播用略有挑逗性的跳舞動作和語言吸引用戶打賞。

今年3月底,南都未成年人網絡保護研究中心曾發布《短視頻直播App青少年保護測評報告》。《報告》對具有代表性的20款短視頻直播App進行測評發現,七成被測App的視頻中存在色情等不適宜向未成年人展示的信息。

界限模糊的“軟色情”

7月21日,中央網信辦關於啟動“清朗·暑期未成年人網絡環境整治”專項行動的通報中,也提及了兒童形象“軟色情”表情包等現象。

“軟色情”究竟如何界定?

“現在做視頻太難了,你必須要有個引人眼球的地方,要不就沒流量,有點性暗示的視頻,一般都會漲粉較快。”前直播主播小煌說。

小煌告訴記者,該直播平台更傾向於把流量傾斜到以帶貨為主的直播中,娛樂領域的主播如果不夠“出眾”,“其實不太好做”。

安安教練的駕考教學究竟是否屬於“軟色情”,亦有不少粉絲為其“打抱不平”。

“她沒暴露什麼敏感部位”“跟其他打擦邊球的人來講,她這根本不算什麼”……一名該主播的男性粉絲王先生向記者表示,“黑絲抬腳又怎麼了?我覺得她講得很好。”

“在直播中,打‘軟色情’擦邊球甚至成了一種現象。”中國政法大學知識產權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趙佔領表示。他指出,法律上並無“軟色情”的明確概念,實際上這就是“低俗信息”。

“對於低俗信息,即軟色情信息的界定範圍,帶有一定的模糊空間。到底什麼樣的信息或行為帶有性暗示、性挑逗,每個人可能有不同的判斷標準。”趙佔領說。

“與色情信息不同,軟色情是對性的隱晦表達,但尚不涉及對性行為的具體描述。”哈爾濱工程大學人文學院法學系講師韓晉表示,目前對軟色情信息相對明確的定義是《網絡信息內容生態治理規定》中第七條第四項規定,即“帶有性暗示、性挑逗等易使人產生性聯想的信息”。

利益的驅動

“我有一個朋友,每天拍一些變裝視頻,其中一些會帶着性暗示,每兩三個月大概就會漲粉一萬多人。直播一個月,收入能有四五萬元。”小煌說。

直播、漲粉、帶貨、變現,也是“安安教練”的發展軌跡。

在上述102場直播中,“安安教練”有93場直播涉及帶貨,商品主要是一個名為“科目1234全科目技巧”的系列網絡課程,售價為39元。

數據顯示,截至目前,該商品累計銷量為1.88萬,銷售額約73.3萬元。除了賣課程,打賞以及賣其他產品也讓她收入不菲。

“安安教練”所在直播平台的營收模式非常簡單,即銷售額與用戶打賞。銷量或流量,只需得其一,就可立即變現。此外,主播還能通過平台下的廣告投放平台接單,享受一定的帶貨分成以及勞務費用。

大量網絡直播平台的運作與盈利模式都非常相似:打賞、廣告或帶貨、付費觀看等。其中,前兩種是目前最常見的方式。

例如,有的平台,粉絲需要先在直播平台充值虛擬幣,然後便可在直播間購買虛擬禮物給主播。主播得到的禮物再按照一定的兌換比例體現,剩餘的歸平台所有;或者主播領取固定工資,打賞按分成方式分給主播。

《2020年短視頻及電商直播趨勢報告》顯示,去年帶貨直播增量迅猛,“抖音一哥”羅永浩首秀帶貨,直播累計觀看人數超4800萬,訂單量50.8萬,單場銷售額1.1億元,打賞收入335萬元。這一數據創造了迄今該平台直播帶貨的峰值。

第三方數據顯示,抖音去年新增主播在6月和8月達到峰值,其中去年6月同比增長60%。淘寶直播2021年度報告顯示,直播帶貨主播數量增長明顯,同比2019年增長了661%。

正如小煌所言,在這樣“規模浩大”的主播群體中,脫穎而出十分困難,有人便動了打“軟色情”擦邊球的想法。

“主要就是利益驅動。大家追求利益最大化,但是沒有管控,就容易越界。”韓晉指出,主播用各種方式積攢流量,進而可能在直播中打廣告或帶貨變現,打“軟色情”擦邊球就是方式之一。

行業人士稱“不合規”

在被停播、封號后,安安教練曾表示,“我做教練給我封號,我做帶貨還給我封號,你們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趙佔領認為,直播平台對該主播停播、封號,表明了平台的立場態度,即判斷其存在打擦邊球的行為。

在他看來,“打擦邊球才能獲得關注”是非常不正常且不可取的,長此以往,會形成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有人通過低俗的方式獲取流量,其他人就不會太願意用正常的方式直播,利用合法、優質的內容吸引用戶。”

數據顯示,“安安教練”大號的粉絲中,男性群體佔比93.7%、女性群體佔比6.3%。從年齡看,18歲至24歲的粉絲佔比29.6%;25歲至30歲的粉絲佔比21.66%;31歲至35歲的粉絲佔比24.91%。

專門做直播的MCN公司負責人元寶(化名)指出,該主播直播的受眾大多為男性,做出這樣的動作與姿態,非常不妥。

元寶表示,MCN公司對主播有相關係統培訓。“她在直播中的一些行為和動作,如脫鞋、抬腳等,不符合我們行業內部的相關規範,是不被允許的動作。”

“我認為,無論是個人還是公司,格局都應該大一些,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運營,才是行業或公司長期發展的方式。”元寶說。

除了“安安教練”自身的行為,目前,相關衍生作品仍在平台中傳播。對此,趙佔領表示,在平台判定原直播為軟色情的基礎上,相關衍生視頻也可判定為傳播低俗信息。該直播平台也表示,可列明視頻發布者的詳細信息,進行舉報。

“擦邊球”緣何屢禁不止?

近年來,為了整治各種網絡平台上的軟色情信息,國家層面頻頻發力。

針對網上“軟色情”信息違悖公序良俗,去年11月5日,國家網信辦開展為期一個月的“軟色情”信息專項整治行動,表示將對利用“軟色情”信息博眼球、賺流量的平台和賬號進行一次大排查、大掃除。

各大平台隨後也進行整治。如阿里巴巴集團發布公告稱,將針對“軟色情”信息加大審核和巡查力度,重點聚焦於“性暗示、性挑逗”,比如低胸露乳、不良言論、對人體臀腰背腿等敏感部位特寫等。

但面對打擦邊球直播“屢禁不止”的現狀,部分業內人士及專家認為,對於軟色情信息的打擊力度仍有待加強。

趙佔領認為,打擦邊球行為“屢禁不止”的一個原因,是邊界模糊。他建議,對於打“軟色情”擦邊球的標準應進一步細化與明確,“這樣就能減少一些打擦邊球的空間,能讓主播有更明確的預期,知道哪些言語或行為將被認定為軟色情。”

此外,專家還建議,相關監管部門應加大整治與監管力度。

在韓晉看來,相關公司應該形成內部監控流程,主播及主播簽約公司是互聯網信息內容生產者,是互聯網信息的第一責任人,應該做到自律。“如果進行較為嚴厲的打擊,比如進行信用記錄,相關從業者將更重視行為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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