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 Web3 的希望、困擾和實踐:技術和制度,誰是第一生產力?

原文作者:Ontology創始人Li Jun

在歷史上大部分時期,“技術”和生產力總是緊密相連,而“觀念”又是生產關係變革的驅動力,由此,通常人們會把生產力想象成技術進步,把生產關係聯繫到群體思維模式。雖然技術的變化有時也會促進或影響生產關係的組織形式,但大部分技術的直接目標或者直接影響的依然是生產力的提升。但有一項技術顯得有些另類,它一直以來提出的主張並不是解決某一個單一生產力問題,而一直強調構建新的協作組織方式,從這一點來說,它更像一種“技術”和“觀念”的混合體,它的“觀念”帶給人希望甚至想象,而它的“技術”實踐也不斷面臨希望與困擾重疊的困境,它就是在希冀狂熱和誤解爭議中交替前行的區塊鏈“技術”和它背後的 WEB3 “觀念”。

技術和制度-永恆的話題

生產力的迷思

在常規的語境當中,很多日常討論起生產力,總不由自主地聯繫到硬科技技術、大爆炸、機器設備等等。

的確,從直觀來說,一項技術科技的進步,包括製造工藝的進步,生產能力的進步,的確直接促進了整個社會的發展,但不管從歷史來看,還是全球範圍來看,還有一個問題也同等重要,就是這些技術為什麼而誕生,以及為什麼在這裡誕生,而不是在那裡誕生,這個就又成為一個技術發展的重要問題。

更進一步,因為生產力的比較,既可以在宏觀上講,整個人類的生產能力,可以由人類最先進的地區,最先進的群體,最先進的國家或最先進的公司來代表人類生產,但是走到微觀層面,大到每個人,每一個國家,每一個組織,小到每一個人,其實更關心的是自己的生產力,在大環境中的競爭優勢,以及自己的生產力在競爭中的能力。

所以現在在常用的評價不同地區、不同組織和國家的生產力指標,用的是一個全要素生產力,它裡面就不是日常,我們習慣性認為的科技的發展能力,還包括了組織和協作等等,更多的維度和評價。

“全要素生產率”是指“生產活動在一定時間內的效率”。是衡量單位總投入的總產量的生產率指標,即總產量與全部要素投入量之比。全要素生產率的增長率常常被視為科技進步的指標,它的來源包括技術進步、組織創新、專業化和生產創新等。產出增長率超出要素投入增長率的部分為全要素生產率(TFP,也稱總和要素生產率)增長率。全要素生產率一般的含義為資源(包括人力、物力、財力)開發利用的效率。從經濟增長的角度來說,生產率與資本、勞動等要素投入都貢獻於經濟的增長。從效率角度考察,生產率等同於一定時間內國民經濟中產出與各種資源要素總投入的比值。從本質上講,它反映的則是各國家(地區)為了擺脫貧困、落後和發展經濟在一定時期里表現出來的能力和努力程度,是技術進步對經濟發展作用的綜合反映。 全要素生產率是用來衡量生產效率的指標,它有三個來源:一是效率的改善;二是技術進步;三是規模效應。在計算上它是除去勞動、資本、土地等要素投入之後的“余值”,由於“余值”還包括沒有識別帶來增長的因素和概念上的差異以及度量上的誤差,它只能相對衡量效益改善技術進步的程度。”

從這一個評價維度,雖然有三個要素,但是可以把它看成是常講的兩種要素的這個共同協作,第一種是技術和科技的進步,也是我們日常熟悉的生產力進步方式,另外一種可以把它歸納成組織協作的效率。和規模的提升這兩點,那后一種可以把它看成是生產關係的改進和進步,所以從全面來講,一個組織的能力,是技術和生產關係能力的同時進步。

如果我們把這兩個要素一個叫做技術,另外一個可以總結為制度。這裡的制度並不是指狹義的政治制度或某些公司制度,而是指在各種活動當中的組織形式、組織協作形式。那對這兩個要素構成了生產率的全要素生產率指標,那我們更深入到里要,要問另外一個問題,這兩個要素是獨立發展還是相互依賴的,是互相促進的,還是有先有后,這個問題也一直在所有的經濟討論當中爭論不休。

技術和制度:誰是雞/誰是蛋

本文討論的制度不是指狹義的政治制度,而是指廣義的各種協作機制。技術和制度重要性的爭論,基本兩派觀點,一種是技術促進了制度的改變,第二種是制度孵化了技術。

比如歷史上的工業革命,從直觀來看是一次很明顯的技術革命,蒸汽機為典型代表的技術革新,讓工業生產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但換一個角度,從更細的角度去看工業革命的過程,它並不是某一時點的一種技術突破,而是在很長一個周期裡面,點點滴滴的小的技術變化,累積出的技術變革,而且當時身處工業文明中間的人,並沒有感覺他們在經歷一些突發性的突破性技術變革,只感覺很多東西慢慢疊加累積,順其自然的來到了生活中。可以講,即便沒有瓦特,也會在那個時間點誕生出蒸汽機,只是可能是有另一個人或者另好幾個人同時出現。事實是,當時很多基礎科學和技術領域的新發明和新突破,都是在歐洲不同地方同時被不同的人發明,證明那個時候在歐洲的科學、技術、文化積累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這些的新技術、新模式自然地湧現出來。

但還有另一個問題,這些新技術誕生在什麼地區誕生和發展,是偶然還是必然,還是某些背後其他要素影響的結果?可以狹義的科學技術水準來做比較,雖然工業革命一直被認為出現在英國,但是以及科學技術的水準來橫向比較,英國並不是絕對領先的。海峽對岸的法國同樣擁有非常深厚的基礎科學和技術人才,但大部分的工業革命的技術革新,最終以英國為主要的落腳點和發展源頭,這背後的原因又是什麼?

大量工業革命歷史的研究發現,英國在制度建設和協作機制建設上的優勢,幫助了孵化化了工業革命誕生,比如說他的專利制度,也比如說他的以工商業為主導的社會政治制度,都讓更多的技術誕生、孵化。或者轉移到英國來發揚光大。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協作機制或制度又是技術重要的催化劑和生長的土壤。雖然技術是一種全人類的共享的知識,但這個技術發生在哪,使用在哪,甚至控制在哪,是非常重要的。

但因為這一分析,又容易落到狹義的政治制度的比較優勢當中,讓後來的很多建設又把政治制度作為核心要素來強調,認為只要採取了某一種先進的政治制度,其他的一切發展進步自然而然的發生,但回過頭去看。到底很多政治制度很類似的國家,也有很大的經濟發展和技術發展差異,有些完全用不同政治制度的國家也發展出也也有很好的,不同的經濟發展和技術發展迭代路徑。

所以大家慢慢意識到制度是技術乃至經濟發展很好的基礎和孵化劑,但是很多的關注只聚集狹義的政治制度。對到組織來講則是狹義的組織規章建設和結構劃分,覺得採用了某種先進的政治制度或者公司治理結構,就自然而然能帶來技術發展或經濟發展。 

在歷史上,這一過程又遇到了大量的矛盾,很多自上而下的良好規劃和良好設計最終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甚至帶來了負面的災難性效果。核心的原因是什麼?是在技術的發展、生產力的發展、社會的發展當中,有大量的不確定要素和不確定環境,自上而下的單一規劃會在某些時間點起到促進作用,但是無法達成長效的、持續的完美的掌控和設計。

所以又有新的理念提出制度或協作機制不是是設計出來的,而是自下而上由社會自己湧現出來的。

100多年前,法國年輕的政治學家托克維爾對美國民主的首次考察,寫下了“論美國民主”一書,裡面比較體系的介紹了美國的民主制度建設,但是着重提出的是,美國社會的社團精神、公民精神、社會協作精神和參與社會治理的精神,才是保證這套制度能完整、能較好持續運行的關鍵要素。

而另一本美國社會學的書,“獨自打保齡”,又從另一個角度觀察,發現因為新的技術,如電視、互聯網帶來的人的交流的更加的獨立性,所以在實體的、社區的,組織身邊社會治理的參與的情況越來越少,也憂慮的指出,這樣的趨勢是對美國政治制度和民主制度的一個威脅,因為它的底層的自下而上的土壤越來越薄弱和分裂,很難支撐這棵大樹更好的繁茂的生長。

所以很快很多人發現,光按照範本設計一個良好的協作制度,並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因為在實際的協作和社會發展當中,社會經濟發展當中有大量的新的場景,新的協作方式,新的商業流程,新的社會治理需求,會不斷的湧現產生,只靠一套設計好的所謂完美製度,很難一勞永逸的長解決長期問題,甚至在新的形勢和環境變化中,這樣的設計完美的制度,反而可能會形成發展的阻礙。

所以,這又引出了一個新的問題,一個可以自我迭代、自我調整甚至自我創新的自下而上的社會土壤,又該如何誕生呢? 

社會資本:種參天大樹的土地

上一節提到一個社會自下而上的孕育土壤,這方面有過很多的研究,包括前文提到的美國的公民社區、社會研究,在國內也是在社會學或人類學的交叉領域來研究人群的行為文化,等等。近年很火熱的“社會資本”這個概念也是在這方面重要的觀點,社會資本是一個社會土壤質量的衡量。

最早狹義的社會資本概念是對個人而言,在社會上可運用的資源。隨後也有不少社會學家提出了社會資本是作為整個社會的一個基礎設施的特性,是產生的組織協作、經濟發展、社會治理髮展所需要社會土壤和社會資本,以下是一個其中一個廣義的社會資本定義。

“社會資本內涵的相似性體現在研究者要麼將社會資本當作推動社會網絡內行動主體之間合作的生產性資源,要麼是作為促進個體在社會網絡中獲取資源和利益的能力。學者們將網絡、信任和規範社會文化要義補充進入社會資本理論框架中,豐富了“社會資本”的內涵。”

從廣義的社會資本定義可以看出,社會資本是一個綜合性的評價指標,它包括了一個社會文化、組織、協作方式、公民的觀念及各種基礎設施的完善程度等等,簡單的講,就是這一個地區的社會土壤的肥力好不好。

就像種地,當你有一個肥力非常好的土地,或者生態化比較好的環境,你自然可以慢慢會長成一個生態多樣性的地方,動植物的種類也會非常豐富,中間又會互相促進,互相。交叉影響,形成了正循環。放到現實社會中,這也最終帶來了地區或國家公司組織的繁榮和發展,

從這一角度來講,回到前文提到,在工業革命之間之中,英國首先先於歐洲大陸先發萌芽,也是因為在工革命之前的數百年間,英國在文化、政治發展,經濟發展孕育了形成這樣的社會土壤。

孕育了有利於技術創新、技術發展的制度的社會資本,不單是一個單一的制度因素,就像在英國會產生更好的這個專利制度,那也是因為他在之前的觀念、文化和社會資本的這個發展當中,水到渠成地形成了這些觀念。

從這個角度來講,社會資本可以看成是制度的一個升級版本,是一個根源,也是長出參天大樹的土壤構成要素。

之前林林總總說了這麼多技術跟制度相輔相成的的關係,現在又引出關於WEB 3跟它們有什麼關係?

WEB 3是一種特別的產物,在有些人眼裡它是技術,在有些人眼裡它是制度、觀念,所以就有點像光的波粒二項性,從這裡,我們更願意把WEB 3定義成是技術和制度的綜合產物。

Web3:技術和制度的合體

之前講了這麼多技術跟制度的融合和孵化關係,從WEB 3來講,它更想創造一種可以自由迭代創新的土壤,社會資本或基層的土壤。但就像之前提到的,無論從英國的工商業資本推動的光榮革命到工業革命的服化,及美國社會制度的社會機制和公民精神的形成,多多少少都是一些自發的由歷史、宗教、文化等等原因綜合組成的誕生物,而WEB 3是想要為社會實現一個自下而上,自由協作的基礎設施。

Web 3的核心要素是什麼?有些人可能會提去中心化,當然去中心化當然也有程度之分,所以這單一的要素可能還不足完全概括web 3。從我個人的觀點來看,web 3的核心要素是給了人不依賴於第三方自由協作的“工具”和“觀念”。

在歷史上,各種主要的商業社會的各類協作當中,都會對第三方產生一定的依賴性,新的協作制度、協作工具、協作平台都需要由不同的提供方來支持,而且這個提供方會像一個環節嵌入到協作流程當中去。

沒有互聯網公司,我們可能做不了社交,進行不了電子商務交易和大量的線上的工作,當沒有金融公司服務,我們也沒法做更多的規模性交易和資本協作等等,這些都是由第三方為你提供了協作的支持,當然這樣的支持不是免費的,必然會成為交易成本的一部分。此外,因為第三方在中介環節對信息、數據、匹配權力等等的控制,又衍生出壟斷、隱私等一系列問題。更進一步,你只能選擇已有的第三方服務完成你的協作,如果你的協作任務由特殊性或還沒有第三方支持,很多是否即便願意付成本也無法獲得有效支持。

所以WEB 3的這個理念,它也是從技術跟制度兩個方面引起了人們的希望、熱愛和願景,在技術上的確可以通過一系列的技術讓大家有通用的去中心化協作工具,雖然還在早期,但在不斷的迭代中,讓普通每一個人都可以去做各種各樣的協作。從觀念和理念上來講,給大家帶來了一個自由協作、自由組合、自我掌控新的觀念,一個自由人的自由組合啊,這又形成了特別的理念。

當然,你也會看到在這一過程當中所遇到的困惑。其一,Web 3本身是一個提倡自下而上湧現的理念,自下而上的自由組合和去中心化協作的,但在web 3還沒有規模性的應用到主流里,Web 3本身這個概念來自於大的理念的規劃,web 3的願景規劃也是理念先行。那這個是自上而下的規劃和自下而上的湧現之間,如何找到平衡的度?那條路徑是web 3下一階段的主要推動力。

此外,在自由協作和核心推動之間,當你只有自由協作,而不具備有效的執行能力,也不能為社會提供更有效的服務。觀念的觸動很多人,但很多時候到了真實的要使用服務甚至定義的時候,觀念和利益產生矛盾,有些時候也會產生阻礙,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新觀念買單。

WEB 3本身這個概念在現階段,又更像是一個理念的提出,甚至有一點自上而下來設計出這樣一個去中心化的協作理念,所以它的誕生又有又帶有一定的自下而上的規劃感,因為現在坦率講,WEB 3還沒有在大量的主流的應用場景當中被廣泛使用,依然在發展的早期探索和理念階段,所以在這個中間就會產生很多新的希望、矛盾、困惑和不確定性,期待這些問題在不斷創新的進程中得到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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