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貸、自殺、暴利催收，校園貸往事重新噴涌，趣店羅敏一次次被質問：“帶血”的預製菜，還會有人食？7月17日，為“1分錢酸菜魚”搖旗吶喊的兩位明星紛紛道歉，並表示不會再和趣店合作。曾被稱為“人間清醒”的寶媽代表傅首爾回應，“接錯一份工作，疏忽又愚蠢，我滿心後悔”。賈乃亮與“老大哥”羅敏割席斷義，聲稱“關於趣店的品牌合作，沒有背調清楚品牌前身的經歷”。
然而，互聯網是有記憶的。
講到“老大哥”當年在北京住過十幾個地下室時，賈乃亮眼眶紅了；看到“老大哥”在直播間狂送酸菜魚時，賈乃亮心疼了。聲稱不清楚品牌前身的他，早在2020年就以代言人身份為趣店旗下奢侈品電商“萬里目”站過台。
當時的熟絡，只是一場交易。
趣店羅老闆抖音號10天內掉粉20多萬，幾十萬人薅完1分錢酸菜魚便不再光顧，花上億元成本洗不白趣店的過往。
低頭賣菜的上市公司CEO，沒有朋友。無比高調的羅敏，沉默了。
每份菜只賺1元，“寶媽”何以致富？
在這般孤立無援的境地，羅敏是否還會繼續預製菜的加盟生意？
趣店羅老闆抖音號預告了7月30日的直播，加盟生意的招攬仍在持續，客服表示在直播間贈送一個粉絲燈牌，就能申請加入創業粉絲群。羅敏曾表示，粉絲級別高才有資格合夥，“這是一種信仰邏輯”。
上一次聽到“信仰邏輯”，還是在微商盛行之時，寶媽是否會第二次踏進這條河，還要理性地看待這是不是一門賺錢的生意。
《IT時報》記者向趣店多家供應商了解到，趣店預製菜多個品類都是貼牌定製，這也是預製菜領域公開的“秘密”，即便是對上游供應鏈把控到位的叮咚買菜，也有10%左右的預製菜是直接與食品加工廠合作。
趣店預製菜 攝影：IT時報 孫妍
然而，貼牌定製意味着，趣店預製菜在味道和成本上並無優勢。
羅敏曾在直播間坦言：“我們每份預製菜只賺1元。”
趣店的一家供應商向《IT時報》記者透露，一份與趣店定製版分量相當的香菇滑雞成本在7.5元左右，拿貨量得在1000袋以上，不包括外包裝。
除了預製菜原料和包裝成本外，冷鏈物流幾乎佔到其一半的成本。據《IT時報》記者了解，大客戶在順豐冷鏈江浙滬的首重（1KG以內）單價為4-5元，其他城市為6-8元，如果加上包裝費，順豐冷鏈平均成本能控制在10元以內，隨着客單價的提高，冷鏈成本將會下降。
在趣店預製菜App上，香菇滑雞的定價分別為19.9元，不算貨損、不做促銷的情況下，每份預製菜能賺2.4元。
由此看來，羅敏所言不假。即便線下開店可以省去不少冷鏈物流成本，但增加了大額的房租、人工成本，對加盟線下店的寶媽來說，這並不是一個致富的生意。
號稱預製菜第一股的味知香，主要模式也是靠加盟商在線下拓店。根據其2021年報，加盟店的毛利率為26.01%，每家加盟店每年的毛利為6.8萬元。
目前味知香沒有加盟費，但需要交0.5萬元保證金（合作結束後退還）、1萬元開業支持費，其他大額投入還包括人員工資、房租、冰箱設備、裝修費等。
據行業人士估算，每家店初期投入在10萬元左右，第一年回本的可能性極低。
被瑞幸咖啡踢出局的“失信投資人”陸正耀也入局預製菜，其舌尖英雄的模式跟趣店極為相似。
以舌尖英雄為佐證，其加盟費用主要有3萬元銷售支持費（3年經銷授權）、3萬元保證金（合作結束後退還）、2萬元/年倉儲物流費、1800元設計費，第一年投入加盟費總計8.18萬元。此外，開一家預製菜門店還包括房租、人工、裝修、購買冷櫃等成本，按舌尖英雄的估算，最小規模的門店在10平米左右，投資金額在3萬元以內。由於每個新網點可以補貼3萬元，所以開一家10平米以內的舌尖英雄預製菜門店，初期投入成本至少要8.18萬元。
這的確也印證了上述行業人士的估算，對寶媽來說，看似自由的加盟生意，其實是為趣店打工，並要做好白乾一年的準備。
抖音網友紛紛質疑趣店收割完大學生，又收割寶媽
390億元生意躺賺一個趣店 預製菜的盡頭是現金貸
加盟、借貸，這一模式已有先例，在用預製菜“收割”寶媽的路上，陸正耀比羅敏出發得更早。
跟舌尖英雄相比，趣店的加盟條件似乎還更加優惠，不收取加盟費和保證金，合作夥伴只需要選好店址，承擔房租和裝修等費用。
但他倆打的都是現金貸的算盤，美其名曰向合作夥伴提供“發展資金”。
趣店為合作夥伴提供一年免息貸款，舌尖英雄則推出上限50萬元的創業貸款，年利率5%-6%。
未來3年，趣店計劃開20萬家加盟店。
參考味知香的財報，它有1319家加盟店，平均每家店的營業成本為19.5萬元/年。如果趣店向20萬家加盟店提供貸款，能夠支撐的規模將達到390億元。
按照舌尖英雄創業貸款的年利率5%-6%計算，貸款利息收入將達到19.5-23.4億元，超過趣店2021年全年營收16.54億元。
藏在這筆賬背後的場景是，即便不收加盟費和保證金，第一年投入的房租、人工、進貨等成本就得掏20萬元，在第一年免息的誘惑下，有意加盟的寶媽們絕大多數會選擇貸款。
預製菜的盡頭，竟是現金貸。“收割”寶媽的不只是羅敏，更有“營銷失信人”陸正耀。
觸動消費者敏感神經的並不是預製菜，也不是加盟借貸模式，而是羅敏，是校園貸的原罪。
投資人也被拉扯着站在了正反方，正方立論“不要因為一個人而詆毀整個行業”，反方立論“預製菜是繼無人貨架、無人便利店后的又一大坑”。
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當羅敏的朋友。
自殺、裸貸、暴力催收，校園貸的“原罪”反噬趣店
掛預製菜的“羊頭”，賣現金貸的“狗肉”，還是熟悉的配方。
在趣分期瘋狂擴張的那幾年，曾發動2000人地推“學生軍團”，浩浩蕩蕩攻入校園，一時間，“不賣腎就能買iPhone”“零首付”這類標語，在各大高校廁所里隨處可見。
校園貸，起初只是一劑興奮劑，放大了大學生的物慾。但是，這群幾乎靠父母接濟的、涉世未深的大學生，怎麼也沒想到，買一部iPhone，要還1.5部iPhone的錢，甚至被拖入深淵、奄奄一息。
據當時媒體報道，趣店的放貸利率一度高達40%-50%，近六成的交易年化收益率超過36%這條政策紅線。2017年上市之後，趣店迫於合規壓力降低放貸利率，但仍然頂着36%的上限。
高利率之外，逾期面臨的是更無力償還的高額罰息，曾有女大學生不惜借“裸貸”，裸照成為借款“抵押物”。
《掃黑風暴》劇照
2016年春，一位21歲的大學生，本是“全家的希望”，卻背負巨債縱身一躍。一時之間，“帶血”的校園貸才在媒體的口誅筆伐下被撕開一道口子。
這一年，趣分期用戶輕鬆突破1000萬，當年國內在校大學生總人數也才2600萬，相當於三分之一“祖國的未來”被趣分期覆蓋。作為“校園貸鼻祖”，趣店難辭其咎。
自殺、裸貸裹挾下的校園貸，並沒有停止，直至2016年8月的一紙禁令。
銀保監會等部委聯合發布《關於規範整頓“現金貸”業務的通知》，加強對校園貸的監管。之後，趣分期升級為趣店集團，雖然它退出了校園借貸業務，但主業仍是現金貸和分期產品。
2017年10月，一篇《趣店羅敏回應一切》的文章流傳甚廣，羅敏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凡是過期不還的，我們這裡就是壞賬，我們的壞賬，一律不會催促他們來還錢。電話都不會給他們打。你不還錢，就算了，當作福利送你了。就這樣。”
一時之間，趣分期的催收“十部曲”被媒體重提，通過QQ給所有貸款學生群發逾期通知、單獨發短信、單獨打電話、聯繫貸款學生室友、聯繫學生父母、再聯繫警告學生本人、發送律師函、去學校找學生、在學校公共場合貼學生欠款的大字報，最後一步，群發短信給學生所有親朋好友。
算算時間，那幾年，東方甄選的導演小哥哥應該還在校園，私人恩怨就此結下。2018年底，趣店累計註冊用戶增長至7177萬，授信用戶數達3103萬。
校園貸波及甚廣，得罪了這麼多年輕人，即便羅敏花上億元，也無法自我救贖。
羅敏高調賣1分錢酸菜魚后，他在《非你莫屬》遭遇的兩次窘境被扒出，恰好印證了羅敏的來時路，趣店的原罪。
一次是求職者質疑，“你在對一群還在使用父母生活費，還沒有開支的學生，給他們放貸，讓他們去攀比、消費，我看不到您這個項目的社會價值。”
另一次，羅敏被其他老闆嗆為“鳳凰男”。出生寒門的他，像位“追風少年”，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想對嘲弄他的人說句：“你看！我逆襲了”，卻在對成功的渴望中迷失了自我，忘了來時路。
遊走在灰色地帶的投機生意，讓他享受了赴美上市的高光時刻，也終究反噬了他。
作者/孫妍
編輯/郝俊慧 挨踢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