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創作者:苦難有什麼可升華的 最想表達的是莊敬自強

拖着殘疾左腿、拄拐行走在農村土地上的二舅或許想不到,自己有天會與“精神內耗”這個新潮詞彙一起,闖入公眾視野。7月25日,b站UP主 @衣戈猜想 發布《回村三天,二舅治好了我的精神內耗》,追溯他二舅“打好一把爛牌”的過往人生——

學業優秀,被稱為天才少年的二舅,初中時因赤腳醫生誤診,左腿落下殘疾。他不願再回學校,躺床上瘋狂看了一年醫書,無果,又在天井呆坐觀了一年天空,“像一隻大號的青蛙”。但在消沉過後,他最終用三天“看”會了木匠工藝。自此做起木匠,承包了全村的活兒。除了智能手機、汽車、電腦這三樣,他能修好“村子里一切有的東西”。

但多才多藝,頗受村民尊重的二舅,始終沒有結婚,倒是收養了女孩寧寧,2012年女兒結婚,他一下掏光半輩子攢的十幾萬元積蓄,為她付了房子首付。

好幾年前,他還想掙點養老錢,開着三輪車出門做工時,都載着八旬老母,幹活時就讓她坐小板凳等着。生活不能自理的母親,其實也不是很想活了,有次甚至把繩子掛到了門框上。

如今,他66歲,母親88歲,他也不幹活了,全職照顧母親,常給她做西紅柿雞蛋面吃,早上,給她洗臉,晚上,給她洗腳,下午,和她鍛煉,母親每走20步,得歇10秒,腿腳不便的二舅正好趕上落下母親的那3米。兩位老人就這麼默契地走走停停。

《二舅》創作者:苦難有什麼可升華的 最想表達的是莊敬自強

up主@衣戈猜想說,如果不是當年醫生誤診,二舅可能已經考上大學,成了工程師,享受着單位分房與退休金,頤養天年。

短片發布僅一天,播放量已超1600萬,相關詞條屢上熱搜。不少網友為旁白背後的深情動容,但質疑聲也逐漸出現:一些網友認為,在短片未發一言的二舅,其苦難已經過up主的“濾鏡”加工,存在刻意升華。

“又苦又難,這有什麼可升華的?”7月26日,up主@衣戈猜想對此在媒體群訪中回應澎湃新聞稱,自己特別討厭把苦難升華,甚至在旁白中有意調侃,解構它。

【以下內容根據對衣戈猜想的群訪整理】

“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

我沒有團隊,文案是我自己寫的。我天生是一個注意力不集中的人,坐10分鐘,突然就想撒尿,坐10分鐘,突然想去逗逗我媳婦,但寫(二舅)這種東西你就根本停不下來,兩晚上就寫完了。

很多人評價文案有一種冷靜的幽默感,我覺得一方面可能比較克制,初高中時看汪曾祺留下來的,儘可能說人話,不堆砌詞藻;有點幽默的地方,受王小波和王朔的影響比較大。

醞釀差不多有七八年了,一直想表達一下。有了孩子之後一直沒有時間回村,藉著再回到村裡的機會,就做了一下。

我回老家之後大部分時間在帶孩子,是抽時間跟媳婦一起用手機拍攝的(二舅),畫面非常的不完整,而且會有各種各樣的抖動。

(但)這視頻的內容不光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而且我還刪改了一些聽上去更具有傳奇性色彩的東西,因為不想搞得過於一驚一乍了。稿子最早寫的時候是4800多字,後來刪了1000多字。

刪掉的內容里,有一個是十幾年前,姥姥有胃病,突然有一天,胃疼得在床上打滾,二舅就給她找了點止疼葯,針灸了幾個月就好了。這件事情是我媽跟我講的,我又問了大姨,問了鄰居家的嬸子和我姥姥,她們都說是真的,但我覺得這件事情未免也過於匪夷所思了,所以我都沒有寫。

還有一個聽上去實在是過於殘酷,我也刪了——我媽媽在一歲多的時候從老房子上面掉下來,七八米高,當場就摔昏了,呼吸就非常的微弱,眼睜不開了。村裡面很多人都來了,來了之後就說這孩子百分百是活不了了,老風俗就是說夭折的孩子不能下葬,要扔到山後面的溝里去,據說是為了孩子以後更好地投胎轉世。然後姥姥和姥爺居然同意了這件事情。二舅當時是上初一,他回來之後,看見我媽躺在床上,他就抱着我媽嗷嗷哭,然後他就把家裡面煮熟的紅薯嚼爛,一口一口塞到我媽嘴裡。差不多過了兩天的時間,我媽就醒過來了,也沒去醫院,因為實在是太遠了。

完全沒有一丁點想到它會火。以前做的視頻都有1000多萬播放量的,預估是這個視頻只有10-15萬的播放量,有可能還會掉一些粉。

結果沒想到播放量還比較高,“站着還把錢掙了”。做這個讓我收穫最大的是,我有點認可自己了,感覺自己有一點點酷。

現在想,很多的“90后”和“80后”都在背井離鄉,在大城市裡面工作,其中可能有相當一部分是從小在農村成長起來的,跟鄉土的中國還是有很深的一個連接。

他們可能和我一樣,印象當中的家鄉永遠是冬天,因為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回一次家,然後每次回家的時候可能感慨的只有老人變老了,農村確實是變得越來越新了,有可能是這個東西擊中了他們。

十七八歲的這些學生,他們把二舅的這種東西投射到了自己高考復讀、考研失敗,投射到了自己的容貌、身材焦慮上,這個我是沒想到的。

“最想表達莊敬自強”

我想做這個視頻的原因,就是我自己想做,我從來沒想着來教育社會、教育大眾,我也沒想着拿這個東西來教育我的學生。

我特別討厭把苦難升華這件事,苦難有什麼可升華的,苦難就是又苦又難。我不光不想升華它,我還在有意地去調侃、解構它,用各種破梗、各種小玩意兒,我就怕一個勁絮叨,到最後讓大家心情非常悲痛,哭淚漣漣的。

視頻里我最想表達的4個字就是莊敬自強。這輩子我只見二舅哭過一次,是喝了大酒之後想起來自己這一輩子確實過得有點苦,然後和他的四個兄妹抱在一塊,嚎啕大哭。哭完了之後又過了一二十年,他就再也沒有哭過,大部分時候他都笑眯眯的,樂呵呵的,這種莊敬自強我是很佩服的,因為我做不到。

最近一兩年我開始兼職做自媒體。在創作的時候,比如有六處古籍資料講到了同一件事情,但有六個不同的說法,得去考證,所以我可能10-15天才能寫出來一個稿子,百分之八九十的時間都在瘋狂查資料。

我總是會被莫名其妙的點吸引住,所以我有時候會做自然科普,有時候會做社會類的,有時候會做搞笑類的,甚至做鬼畜類的、歷史類的東西。一直以來大家都不知道我是哪個區的up主。

我當歷史老師的時候,偶爾自己表達欲比較洶湧澎湃的時候會發一發視頻。後來從上一個單位離職了,可能發的頻率就稍高了一點。數據還算是看得過去,能維持一家人的生活,但沒有以前在單位的時候工資高。

(製作的視頻)估計80%都是很功利的,一方面可能確實我自己比較感興趣,但另一方面我會預想哪些選題角度比較好,可能給我帶來的流量收益比較大。所以就會做比如說太監閹割指南、山東人何德何能擁有山東台、男人為什麼沒羞沒臊地長着乳頭,以及穿越了去拜訪光緒皇帝,他會跟我聊什麼等。

我做自媒體以來一直比較擰巴,在數據和保持自我之間盡量做一個平衡,一味追求數據就不夠酷了,你一味自己酷,數據就不夠了。

我也還沒有達到那種完全不在乎流量的程度。視頻做完了之後,開始標題就叫我的二舅,但是最後那一刻我又有點動搖了,流量焦慮又起來了,所以把標題改成了現在這樣。

以前的視頻大家還是抱着獵奇的心理點進來看的,而這個視頻,很多人發了很長的文字在分享自己的生活,我看到很感動,內心甚至有一點惶恐。

“我的精神內耗”

我從小到大就歷史學得比較好一點。大學畢業之後我就來北京了,長期擔任高中的歷史老師。把枯燥的事情講得有趣一點,於我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我一直教高三,老跟18歲的學生在一塊,自己也會變得比較年輕。當了10年老師之後,已經養成了這種思維,就是在講任何一件事情的時候,腦子裡面永遠想的是對方(學生)在想什麼,這對我做自媒體可能也有一點點幫助。

單位受到了“雙減”政策的影響,但是我沒有受到影響,因為我其實還做得挺好的。我總是做一件事情,久了之後會想再嘗試一點別的,而且我剛剛度過30歲的生日,就一下子感覺自己而立之年應該立起來了,一時衝動就離職了。

我現在算是半全職做視頻,因為我半年前剛從上一個單位離職,現在處於一個還沒有想好做什麼的狀態,偶爾做個視頻,主要帶孩子。

我的精神內耗挺嚴重的,經常會瞻前顧後,會有很多的遺憾,甚至有時會有一些非常悲觀的態度。當前精神內耗就是我生活在北京這麼大的一個城市,我一直在平衡,是稍微偏向那邊一點,還是稍微偏向這邊一點,猶豫不決。

我從小就一直在思考這人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麼。在不同的人生階段,我對自己的要求是不一樣的。比如說我曾經給自己定了一個標準,死之前必須得掙夠1000萬,或者我至少要讓中國50萬人知道我的名字,這不就是名和利嗎?或者說我死之前一定要創辦一家公司,後來慢慢的,也是從二舅身上,我找到了現階段評價人生終點的一個標準——就是飽滿。

出人頭地和過好自己生活之間的平衡,我只是現在找到了。我在二舅那裡幾天,感受到了那種力量,到現在還沒消散,但過一段時間,離二舅屋裡遠了,離他心理距離也遠了,這個視頻也過去了,沒有了那種感染的力量,我會不會又擰巴起來了?我不確定。

以前的人日子過得比較的窮,但是他們都生活在農村,有人情社會。而今天的年輕人有一部分苦是老一輩的人沒有吃過的——他到一個大城市漂泊,經歷各種各樣的人情冷暖,有這種深深的鄉愁。

有一段時間我覺得自己太浮躁冒進,就會在手機上做一個壁紙,上面寫上,“日拱一卒,不期速成”。有時候做一些事情沒想好,做完了之後又後悔、又想放棄,就會寫一句“謀后而定,行且堅毅”。

爆火之後,“完全不想趁熱打鐵”

二舅這個視頻爆火了之後,我是完全不會趁熱打鐵。

要不是我看到了很多人一直在說這件事情不回復很不禮貌,本來我連那條微博動態都不想發。花未開全月未圓,大家都安安靜靜地生活不好嗎?

實事求是來講,我覺得這個故事可能撐不起一個90分鐘時長的電影,因為電影裡面慣常的衝突和矛盾,它不夠多,不夠密集,所以也有幾個編劇還有一個導演在跟我聊,但是我對這件事不是很熱心。

我以前看過山東的大衣哥和拉麵哥,尤其是拉麵哥從全網爆火,然後他們村整個鄉鎮被圍堵得水泄不通,沒一個月的時間所有人都走了,一地雞毛。所以我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二舅,就希望他安安靜靜的。

如果有人說要再給二舅拍個紀錄片,專業的攝像團隊帶五六七八個人浩浩蕩蕩地殺進村子里,大家不都知道二舅住哪了嗎?我對這個東西還是非常擔心的。我覺得二舅沒有應對媒體的能力,突然被推到聚光燈下,他會驚慌失措,他不是一個喜歡侃侃而談的人,這會讓他變得不自在。

《二舅》創作者:苦難有什麼可升華的 最想表達的是莊敬自強

我拍這個,二舅最開始拒絕,因為他覺得自己不值得拍。後來我說有可能對我的一些學生起到激勵的作用,他就同意了。

但他有兩個地方是反對的,第一個視頻裡面,我說他做了竹籤,給人算命這件事情,當然它是免費的,隨便給人算算,但他覺得這是在社會上提倡搞封建迷信,他比較介意這件事情,後來跟他說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同意。

他最介意的還是他跟已婚女人的那一段,其實在我這種年輕人來看,沒有覺得是一件多麼不堪的醜事,但是二舅從來沒有說過這件事,但其實整個鄉村的中年人和老年人全都知道。

我也曾經想要不要不放這一段,倒不是流量的考慮,因為我不放這一段的話,好像把二舅塑造成除了身體不方便之外的一個完人。我覺得這個不真實。

我給他看的成片是一個閹割版,把那一段給剪掉了,因為二舅平時從來也不上網,也不知道b站是什麼。

但是我其實還是有點心虛的,後來我跟我媳婦給他打了好幾次電話,就告訴他視頻很火,他都聽不懂,他就咿呀呀的,其實我也說不明白他到底說了啥。

我的意思是無論激勵最後是多少錢,給二舅3000塊錢,就說是這個視頻掙的,但我媳婦說,依據她對二舅的了解,他絕對不會要的。

我就撒了個謊,說有些平台每年都會發一些見義勇為獎、自強不息獎、身殘志堅獎,結果人家評選了你,獎勵3000塊錢,然後人家怕我們獨吞了,必須得把你的銀行卡號發過來,他一聽就接受了。

我媽昨天(7月25日)一遍一遍地看這視頻,看了幾十遍,哭得稀里嘩啦的,她本來是一個很內斂的人,背着我,把自己關在屋裡面哭了好久。大姨、其他的舅舅、寧寧看了也哭。他們可能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居然可以從屏幕上看到自己身邊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對自己這麼好的人,一下子就有一點破防。

“普通人”二舅

二舅姓趙,小時候他所有的時間都在幹活,我沒覺得他厲害,就覺得普通,因為離他太近了。

我來北京工作了10年,又因為孩子、疫情,連續3年沒回家。回家之後突然間感覺不一樣了。很長一段時間遠遠離開他,對比城裡生活、在職場當中遇到的一些人,感慨比較多。

除了北京,二舅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我們縣城,是一位大姨兒子家買了個婚床,但是壞了,二舅帶着全套工具,先坐客車到鎮上,鎮上轉客車到縣城,轉客車到市裡,去修完了。

三舅家孩子結婚,彩禮高得三舅付不起,二舅就會先找別人借錢,再借給三舅,所以他情感的表達非常簡單:老人需要什麼,孩子需要什麼,兄弟姐妹需要什麼,你們跟我說,我去想辦法。我愛你、擁抱這種東西,離他太遠了。

二舅所有的錢,都給寧寧買了房,他沒有錢在縣裡再買一個,(但)他肯定不能住寧寧家。

《二舅》創作者:苦難有什麼可升華的 最想表達的是莊敬自強

我跟我媳婦商量過,縣城房子很便宜,過兩年咱們攢錢多了,給咱二舅買一個。我這次回去跟他說過這事,他完全不願意去。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坐過馬桶。他騎三輪摩托車,從來沒有紅綠燈意識,我訓過他一回,他也不以為意。他在鄉間無拘無束慣了,他現在六七十歲,姥姥八九十歲了,讓他重新適應城裡的生活,可能非常困難。

《二舅》創作者:苦難有什麼可升華的 最想表達的是莊敬自強

他平時所有時間都在幹活,現在是所有的時間都在照顧姥姥。如果閑下來,現在也有智能手機了,他就刷視頻。我特意刷過他抖音、快手的視頻,裡面90%的東西都是維修的,各種掏下水管道的,修剪子的。他可能很多維修知識都是後來從那學的。

他的認知除了局限就是局限。他對歷史、經濟、政治,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東西,就是好好地生活,認真地活着。

有一天晚上,我喝了得有10瓶啤酒,我估計他也喝了八九瓶,反正是有一點多。我就一次又一次地問這個問題,總感覺人喝多了之後內心會變得脆弱一點,可能不會設那麼多防。我問來問去,到最後,反正我自己是相信他確實沒有那麼多的恨,甚至可能在他年輕的時候,他都沒有往這個方面想。在他剛出這件事情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反正他想的,不是覺得自己的命不好,這件事情讓他給看開了。

他現在跟那個(害了他的)醫生,我看着關係還是挺好的,隔個10天半個月還能碰上一次,跟遇到其他的村民沒什麼區別。

二舅有沒有因為身體原因遭到歧視?其實二舅還挺受人尊重。一個話沒那麼碎,一個(他是)幹活特別賣力的一個人,很難有人會討厭他,甚至我媽跟我說過,村裡面所謂的大人物,在縣城買了好幾套房子,回村也會請二舅吃(飯)的。

二舅因為身體原因沒法種地,但是長達三四十年的時間,他家裡面永遠堆滿了米和菜,就是因為人家誰東西壞了,往你家裡面一扔,人家扭頭就走了,然後等人家想起來再拿的時候就已經給人修好了。等過幾天人家山上什麼蔬菜、糧食熟了,去地里幹活,路過二舅家的時候就往家門口扔一點,所以二舅家菜米面有的是。

他現在根本就沒有花錢的地方,而且他現在老了,沒有什麼病,他的手一直抖,那是家族的遺傳病,也治不好。所以現在他生活還算挺好的。

二舅不會修的,只有電腦、智能手機和汽車這三類,很多人說我在吹牛,說二舅會修光刻機嗎?但我說的是這個村子里一切有的東西,村子里沒有光刻機。

二舅會修村子里各種東西。

二舅會修村子里各種東西。

二舅還會做木工。

二舅還會做木工。他有一個口頭禪:這東西還用學嗎?

他騎三輪車時,從非常狹窄的一個巷子過來,離(巷子)碰到車廂就只有3厘米(時),他“蹭”一下就轉過來。如果你把手放到車擋板上,他會從後視鏡上看到你的手指,他就會偏5厘米繞過來,為你手指再留下2厘米。

所以我感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麼聰明的人。

“糙是一件很酷的事”

我們這個村子有四類人,(大約)80%是留守老人,村裡老人沒有退休一說。不論多大,只要還能從床上爬下來,還邁得動腿,一定還會種着地,只不過是種(地)多和少,有本事的種兩畝,沒有本事的種三分,種個小菜園子。種完地,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聊天;10%是留守兒童。大部分孩子被爸媽接到縣城去了,只有很少一部分留在農村;剩下個別的青壯年,在外地打工的時候受傷了,有的甚至已經喪失勞動能力,腰徹底廢了,或者腿斷了,沒法在外面打工,就回村養着了;還有一個就是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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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村子里還特別熱衷於搞文藝匯演,雙簧、跳舞。但是年輕人全都走了,村裡面幾個文藝骨幹,比如我老姨夫,所有的事情都他張羅,大家一塊湊錢買道具,每一個家庭出一個節目。但是老姨夫現在也不行了,走不動了,好幾位文藝骨幹也都已經過世了,冷清了很多。

這幾年環保,退耕還林做得很好,去年野豬一下就回來了。打它是違法的,所以村裡的老頭每天晚上值班,我去(老家)那幾天,我爺爺也值了一天班,拿着鑼、鞭炮敲。

其實每個村都有一個樹先生,大家都在同情樹先生。說得殘酷一點,樹先生沒有什麼值得同情,因為他渾然不知,自己非常開心,真正不容易的是他的爸媽,真的是很苦很苦,苦得要死。

(他的父母)現在六七十歲了,想辦法養活自己,再想辦法養活他,然後還要想盡一切辦法想着自己死了之後孩子應該怎麼辦;孩子闖了禍、打了人還得出去賠禮道歉。但他本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說他是全村第一快樂的人。

寧寧的話,上學時學習成績一般,後來上了一個中專學校,學了一門技術,開始打工,結婚後又有了兩個孩子,現在全職在家帶孩子。

她非常孝順,而且她不光孝順我二舅一個人,她還非常孝順我的大姨。

她結婚的時候是從大姨家出的閣(嫁出去的),而且她喊我二舅爸爸,也喊我大姨夫爸爸。

因為最開始她被人拋棄了,二舅把她接過來之後,長時間又把她寄養在了大姨家裡,相當於二舅也把她拋棄了,所以才說她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兩次。但其實舅舅不陪她的所有時間都在掙錢,掙的所有的錢這十幾年之後都給她買房子,我覺得她的內心可能也有一個很大的轉變。

我從小生活在農村,一二十年最大的感受就是老一輩非常的糙,尤其是男人,導致他們跟我們這一代人去交流的時候,可能會產生非常多的代溝。

但是當你作為一個年輕人,你真正遇到事兒的時候,你才會能夠理解為什麼當年在那麼一個不容易的時代,他們能夠養活四五個孩子,還都能養活得這麼好。

尤其你現在面對一些困難,在他們看來,這算什麼,他們一下子就站出來了。所以我覺得他們這種糙是一件很好很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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