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臉上去油的寶寶看過來”“最後三單，秒拍秒付”。直播間里，主播詳細介紹着手中護膚品。嫻熟的話術和低廉的價格，吸引了眾多粉絲下單搶購。和其他主播不同的是，這些身着航空制服的主播，還有另一重身份——空乘。
南方航空直播畫面。視頻截圖
如今，包括南方航空、海南航空等在內的多家航空公司開始涉足直播領域。為了搶佔市場，搭建專業直播間、成立空乘主播庫、打造出IP主播，美妝和美食直播隊伍中出現不少空乘身影。
“價格確實比專櫃，甚至免稅店都便宜，但並非官方渠道，內心始終不太敢相信”。航空公司殺入直播間，強大的背書以及優惠的價格吸引了眾多粉絲，亦帶來一波質疑聲：航空公司僅是“帶貨主播”，貨品來源和品質由第三方渠道提供，靠譜嗎？
空姐進直播間：單場銷售額超百萬元
“上飛機啦。之前你買一瓶神仙水需要1599元，今天3瓶只要1299元”“南方航空給大家保駕護航，其他都是假一賠三，我們是假一賠十”。
晚上8點，直播間里兩位身着素雅航空制服的主播，笑容溫婉地為鏡頭前的粉絲們逐一講解着手中的商品。
近年來，直播帶貨行業持續升溫，網紅、明星、企業家紛紛湧入其中。如今受疫情影響，航空公司同樣將副業觸角伸進這一領域。
2022年2月，隸屬於南方航空旗下的“南方航空環球購”賬號在抖音平台迅速走紅，短短几個月內就獲得22.1萬粉絲關注。
和其他UP主身份大多為網紅不同，“環球購”的主播都是南方航空公司的空乘。她們在直播間里熱情地和網友聊着天，分享着航空趣事，同時還不斷介紹着手中的商品。
“直播間的貨和其他同行區別不大，主要是以化妝品為主。”95后小夏告訴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自從一個月前無意中翻到南航的直播后，已徹底被“種草”。即使沒有馬上下單，之後也經常按耐不住內心衝動，在櫥窗里購買相應的商品，“價格比專櫃便宜很多，加上有航空公司的背書，貨源應該沒啥問題。”
同樣長期關注南航直播的90后林玲則表示，和其他UP主在講解商品時習慣以誇張的語氣來營造氛圍不同，空乘們的語氣更加溫婉柔和。
6月8日，貝殼財經記者瀏覽“南方航空環球購”抖音賬號看到，最近30天內直播次數已達到28餘場，同時櫥窗里上架了150件商品。商品種類從日常的濕紙巾、防蚊貼到各式化妝護膚品，價格也從數元到上千元不等。而最近30天內，已售出4.1萬件商品。
除了“南方航空環球購”，南航還開闢了“南方航空跨境商城”，賬號粉絲也達到28.1萬。貝殼財經記者注意到，兩者直播風格和帶貨產品也較為重合。
不過，和“南方航空環球購”不同的是，後者所銷售的商品更集中於防晒、護膚、洗護等美妝護膚品類，商品品牌也以SK-II、雅詩蘭黛、海藍之謎等國際大牌為主。兩個賬號讓南航形成傳播矩陣，能夠覆蓋到更多粉絲。
南方航空並非唯一涉足直播領域的航空公司，海南航空同樣在直播舞台上出圈。其不僅通過直播銷售護膚品、彩妝等商品，如今更是擁有128.8萬粉絲。
公開數據顯示，海航直播間在30日內的銷售額達到1422.9萬元，平均每場直播收入為102萬元，坐上“航空直播頭把交椅”。
南方航空跨境商城商品。 截圖
打造明星IP，帶貨“擴容”
“長相甜美的空姐，用溫柔的語氣向你介紹着心儀的商品，誰看了不心動？”林玲眼中，空乘直播有着先天優勢。
航空公司涉足直播領域，並非一時興起。
早在兩年前，部分航司開始在直播間宣傳航線，同時試圖帶貨增收。為了深耕行業，更是各出奇招。有航空公司搭建專業直播間，成立空乘主播庫；有航空公司打造出IP主播；更多的航空公司則根據所在城市的特色，紛紛推出地方美食，以吸引粉絲關注。
作為最早涉足直播領域的海南航空，2020年7月就在攜程、去哪兒等OTA平台開啟直播處女秀，銷售旗下機票和酒店套餐。
“看到海航推出的‘自由飛’，覺得很划算。”小夏對當時的直播印象深刻，彼時疫情告一段落，各家航空都推出機酒套餐。自己對比一番后，最終因為看中海航所覆蓋的熱門航線而購買了幾套。
公開資料顯示，海航依靠這種模式獲利頗豐。僅是2021年7月的“自由飛”產品直播，觀看人數就達到近50萬人，單個產品銷售額突破2000萬元。
儘管直播帶來的業績無法和傳統業務相比，但可觀的利潤似乎讓眾多航空公司尋找到特殊時期下的副業發展方向。
很快，海南航空開始在官方抖音號上試水直播。為此不但特意在海口基地搭建了專業直播間“Hai Studio”，同時成立了空乘主播庫，持續挖掘培養主播人才，甚至還從公司抽調人員組成直播運營團隊進行學習和探索。
在經歷初期推廣航空機票折扣券、周邊文創等物品的嘗試后，海南航空很快將帶貨商品向日用品、美妝個護等品類靠攏，並在隨後的直播專場里取得不錯戰績。
為此，海航抖音直播團隊曾表示，“由於乘務員團隊有着成熟的妝容和制服管理，加上觀看直播的人群多為女性，空乘主播推薦美妝護膚用品更有說服力，顧客購買后的使用效果也很好，帶來了口碑和銷量”。
儘管入行時間相對海南航空較晚，但南方航空另闢蹊徑。南航在2020年年報中就表示將積極拓展網上銷售等業務。除了定期在平台直播帶貨外，還打造出明星空姐IP“南南子”，通過探店的形式為南航品牌宣傳。
6月4日，貝殼財經記者通過抖音看到，“南南子”並非長時間在直播間帶貨，而是如同主持人出現在南航后廚里，和廚師一起向網友介紹各款飛機餐的做法和由來，以及實地探訪廣州各個酒店，以“探店”的形式和商家合作宣傳。此外，還會在直播間發放相應優惠券，以引導網友下單購買。
事實上，越來越多的航空公司也開始在直播帶貨領域進行探索和嘗試。廈門航空承接起企業團餐業務，還打造出生鮮電商品牌“鷺鮮生”。而四川航空在2020年為了備戰“6·18”，專門舉辦了“海選”挑主播，7個部門超千人參與。
海南航空聲明。 截圖
千元化妝品四折賣，第三方渠道低價存疑
除了職業給消費者帶來新奇感，商品價格美麗讓消費者有了下單的衝動。
貝殼財經記者注意到，航空公司所直播銷售的商品，價格大多低於專櫃價。其中，“南方航空環球購”櫥窗所銷售的一款凈含量為230ml的SK-II神仙水，標價為629元，而在SK-II天貓官方旗艦店內，同款產品的標價為1540元。同樣一款凈含量為15ml的雅詩蘭黛小棕瓶，直播間內售價為398元，雅詩蘭黛天貓官方旗艦店裡標價則為530元。
“很多大牌護膚品價格比免稅店還低，有的連指導價一半都不到。”林玲被打動，主要是因為搶到就是賺到。
隨着直播熱度上升，超低的價格引發質疑。貝殼財經記者注意到，櫥窗里商品評價，不乏網友留言質疑商品真偽。
為此，南方航空特意拍攝短視頻回應稱，“我們的所有商品都是跨境商品，因為是南方航空跨境電商與保稅倉的合作，全部都已經免過稅了，才會有這樣的價格。”
海航也曾發布聲明，闢謠網友宣稱直播間銷售假冒偽劣產品，稱公司從未銷售網友視頻中展示的商品，也未與視頻中的店鋪有過合作，要求網友立即刪除誹謗內容，且停止傳播不實信息。
不過，買家對於質量的擔憂並未打消。
“之前準備在直播間下單，看到發貨商家並不是航空公司官方渠道，而是第三方店鋪。”一位消費者告訴記者，長時間糾結后最終取消了訂單，“價格過於便宜了，加上並非官方渠道，內心始終不太敢相信。”
近日有網友在小紅書上發文稱，在海南航空直播間購買的SK-II品牌的護膚品為假貨。自己點擊海航直播間的鏈接后，直接跳轉到了第三方商家頁面。而貨物到手經其他平台鑒定后，結果顯示為假貨。後續溝通中，商家表示不支持第三方鑒定機構，需要找當地化妝品權威鑒定機構。而記者看到，這一網友後續又發文稱，店鋪表示可以退貨。
貝殼財經記者在黑貓投訴平台上搜索看到，多位網友投訴航空公司直播間所買到的化妝品疑似假貨。
6月5日，貝殼財經記者翻閱海航和南航抖音號中櫥窗發現，其中商品都來自於第三方渠道。以“海南航空”所帶貨商品為例，銷量最高的前10名分別來自6家不同的第三方海外旗艦店。這意味着航空公司在直播中僅是“帶貨主播”，貨品來源和品質由第三方渠道提供。
記者隨機點開多家第三方渠道店鋪，並瀏覽“商家資質”信息看到，這些第三方渠道不少是在香港或者海外註冊。
而當記者在“南方航空跨境電商”一次直播時留言諮詢“為何都是第三方渠道”的疑問時，主播並沒有給出答覆。只是系統彈出“南方航空不生產化妝品，只是好物推薦官”，以及“南方航空保正品，保售後，大家放心去選購”的提示。
“通常航司不會自建自營店，畢竟這個模式需要航司投入更多的資源、人力和技術。如果由第三方供貨的話，只需要有流量和用戶認可就行。航空公司的主營業務不是電商帶貨，所以在做這些業務時，會選擇模式更‘輕’的方案。”資深互聯網觀察家丁道師分析稱，“不僅是航空公司，大部分跨界做直播帶貨的行業，都是選擇第三方渠道合作，沒有必要自建渠道。”
丁道師告訴記者，第三方渠道的弊端則在於直播方很難對商品進行把控。因為所有產品不進入航司的倉庫和體系，很難對它的質量進行監管。這就要求航司要有完整且嚴苛的選品能力。“航司如果想在直播領域深耕，那麼必須要從品牌源頭開始，建立一個相對專業的選品團隊，這樣才能得到用戶持久的信任，進而將直播帶貨做長久。”
“航空公司在帶貨自家產品和服務時，也會選擇與第三方合作，從而推薦更多種類的產品。消費者是基於對企業的信任選擇下單購買，因此企業需要對產品質量嚴格審查，完善售後服務，做到對消費者負責。”河南豫龍律師事務所付建律師告訴貝殼財經記者，如果消費者購買到第三方渠道寄出的假貨，可以聯繫航空公司直播間的客服辦理退貨退款。如果產品因為質量瑕疵造成人身或者財產損害的，消費者可以要求生產者和銷售者賠償損失，如果屬於第三方生產者的責任，航空公司承擔賠償責任以後，可以向第三方進行追償。
兼職尋求副業，空姐上演轉型記
“直播也好，外賣也好，都是航司‘止痛’的嘗試。”四川航空直播負責人接受媒體採訪時如是說。
涉足直播背後，源於航空行業積極轉型謀求新增長點。
據國內三大航空公司所披露的2021年年報顯示，2021年期間，中國國航凈虧損為166.42億元，南方航空凈虧損為121.03億元，而中國東航凈虧損同樣達到122.14億元。
今年5月，民航局網站發布2021年民航行業發展統計公報，據初步統計，2021年，全行業累計實現營業收入7529.2億元，比上年增長21.5%；虧損842.5億元，比上年減虧187.1億元。其中，航空公司實現營業收入4245.1億元，比上年增長13.3%；虧損670.9億元，比上年減虧149.2億元。
“現在收入相比疫情前有所減少，確實需要找點副業來做了。”在國內一家航空公司擔任空乘職務的張可（化名）告訴貝殼記者，空乘員工收入結構為“基本工資+飛行小時費+其他補貼”，而其中基本工資大多為兩三千元，絕大部分收入來源主要依靠飛行小時費。
貝殼財經記者了解到，儘管各家航空公司的飛行小時費有所不同，但大部分費用都維持在每小時百元上下。而民航局規定每位空乘每個月最高工作時長為100個小時，這意味着飛行小時費直接決定了空乘人員的收入水平。
“之前暑運、春運都是空乘最忙碌的時候，每個月的飛行時間都會達到90多個小時。”就職於一家航空公司的空乘馬悅（化名）表示。
收入下滑之下，兼職、轉型自然成為空乘們的選擇。
馬悅告訴記者，身邊很多同行紛紛在工作之餘經營起了副業。有同事拍攝短視頻，計劃通過帶貨獲利；有同事利用手中的資源在朋友圈做起微商賣貨；還有同事投資開店，做起了小生意。
張可也計劃考取禮儀培訓師證書，為今後的職業轉型鋪墊。她曾打聽到有同行在線上對渴望成為空乘的年輕人進行禮儀培訓，可觀的收入讓她很是心動，“畢竟空姐轉型做禮儀培訓師有得天獨厚的優勢，而且空乘的身份也更容易獲得認可”。
值得一提的是，針對行業整體虧損嚴重，國家已經出手。財政部6月8日發布消息稱，財政部近日預撥國內客運航班運行財政補貼資金（第一批），合計32.9億元，支持民航業安全穩定和紓困發展。
近日，財政部、民航局聯合發布通知明確，原則上當每周內日均國內客運航班量低於或等於4500班（保持安全運行最低飛行航班數）時，啟動財政補貼。設定最高虧損額補貼標準上限為每小時2.4萬元。補貼資金由中央和地方財政共同承擔。
5月26日，民航局財務司司長熊艷華在民航局例行發布會表示，今年以來，受疫情持續反覆，尤其是進入3月份本土聚集性疫情多點頻發，民航生產運行態勢急轉直下，運輸生產一度呈現斷崖式下跌，行業整體虧損嚴重。此次階段性國內客運航班運行財政補貼政策的初衷是通過補貼航空公司，讓航班飛起來，使民航系統各單位和其他相關行業都有效運轉起來，穩定一線員工收入和就業崗位，帶動機場、空管等航空產業鏈以及製造、旅遊等上下游延伸產業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