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節更名,抖音轉“港”?

字節跳動等不及了。上周末,字節系更名的消息不脛而走:5月8日,據媒體報道,字節跳動(香港)有限公司更名為抖音集團(香港)公司——這是該公司自 2012 年註冊成立以來首次進行名稱變更;5 月 7
日,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字節跳動有限公司更名為抖音有限公司,北京字節跳動科技有限公司也更名為北京抖音信息服務有限公司。

來源:香港註冊處官網截圖
來源:香港註冊處官網截圖

此後,“抖音集團或將赴港上市”的討論再次席捲各大媒體頭條。

無獨有偶,4 月 25 日,字節跳動首席財務官(CFO)在空缺五個月後有了新的接棒者——世達國際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高准(Julie Gao)將加入字節跳動擔任 CFO。對此,虎嗅在《字節試圖“驚險一躍”》一文分析認為,這位享譽華爾街的律所翹楚不僅熟悉美國、中國香港等地 IPO 流程規則,還有着豐富的中概股 IPO 實踐經驗,高准之於字節跳動的“使命”或是為 IPO 鋪路。

如今看來,從新 CFO 的任命到字節系更名,抖音集團的上市計劃已然緩緩拉開帷幕。

字節係為何更名?

十歲的字節跳動一度被外界認為是一家 “ App 工廠”,但最為國內用戶熟知且使用頻率最高的無疑是抖音。

早在去年11月字節跳動公布組織機構調整有意強化抖音之於整個集團的戰略地位時,便有業內人士認為,“梁汝波主導的這次組織架構調整,變化最大部分便是將今日頭條、西瓜視頻、頭條百科(此前的互動百科)以及頭條搜索等知名產品劃歸給‘抖音’業務線。”

首先,抖音+今日頭條+西瓜+百科+搜索的組合方式是一種化繁為簡、組織效能優先的調整。從孵化時間來看,“西瓜視頻”與“抖音”幾乎是同時起步,甚至在前期,集團內部更看重的是西瓜而非抖音,結果抖音以6.4億DAU一騎絕塵,而西瓜視頻據極光大數據顯示,2020.3~2021.3期間月均DAU從4300萬跌至了3400萬,其內部地位自然會被削弱;至於今日頭條,雖是字節跳動的發家業務,但信息流顯然不是未來的趨勢,且在經過多年發展后如今天花板已然可見。

上海某券商互聯網分析師周曉軍(化名)告訴《中國證券報》,調整后字節在資源上更加聚焦,“ 核心就是所有資源都導向公司更加認可的部門,不再四處出擊。抖音、TikTok、飛書的資源投入都在增加,增長乏力的靠邊站。”

況且,三者的商業變現能力也差距巨大,據彭博社消息,字節跳動2020年廣告收入1831億元中, 抖音貢獻近60%的廣告總收入,今日頭條貢獻大約20%,西瓜視頻則佔比不足3%。

其次,在將資訊、中視頻、搜索、百科併入抖音后,抖音+今日頭條+西瓜+百科+搜索的組合方式能補足抖音在內容形態豐富度上的缺失;另一方面,市場數據顯示,西瓜視頻和抖音的用戶重合度僅為11.6%,平台生態打通后或許能通過內部的整合產生新的增量,繼續保持抖音在用戶流量、使用場景、復用層次上的高速增長;並且基於不同 App 用戶的行為建立更立體用戶畫像,進行更精準的信息流(內容+廣告+電商)投放。

對此,虎嗅作者“商業化VIEW”撰文指出,字節跳動復現了互聯網巨頭的主流商業化演進路徑,即在聚集規模流量后先進行流量變現,再挖掘技術溢出價值(大數據、人工智能、雲計算等增值形態)。他還進一步指出,字節跳動的廣告資源正往兩個方向升級演進:

今日頭條、抖音均屬於字節跳動前期做的泛流量產品;懂車帝、住小幫、幸福里均是中後期垂直流量外擴的產品,其價值在於承接泛化流量並藉助垂直產品帶來流量增值,以延伸出更多變現場景。

字節跳動海外流量資源正快速商業化,強勢助推國際化營收的增長,2021 年正式將海外推廣營銷資源加入巨量引擎,並開放海外產品資源(TikTok、BuzzVideo、TopBuzz)以滿足廣告主的海外推廣需求。

最後,集團實行業務線 BU 化(Business Unit,業務單元),說明字節跳動正逐步從過去依據職能劃分的組織架構體系向事業部制架構轉型。因為調整之前,字節跳動在發展過程中逐步形成了 “大中台+小前台” 的組織體系,而不是像阿里、騰訊那樣按照產品、服務、業務集群或利潤中心來組建大事業群 BU 架構。

不可否認,字節跳動這套組織體系在過去一段時間展現出了強悍的作戰能力——過去幾年,字節跳動在“快速行軍、快速試錯、快速調整”的策略下攻城略地,通過投資200餘個項目(對外投資公司超400家,不乏Musical.ly、沐瞳遊戲、Pico 等明星公司)將觸手伸到了企業服務、文娛傳媒、人工智能、保險經紀、數碼科技、教育培訓、醫療服務、房產服務等十餘個賽道。

聚焦到具體業務,據媒體報道,字節跳動實現一個產品功能時,從準備上線到復盤最快只需一周,“小前台”機動性優勢被充分放大;至於“大中台”則更像一個從技術、用戶運營、商業化上協同支撐的運轉中樞,最大限度保證各個業務板塊協同效率和資源調配。

拆解這200個投資項目不難發現,字節跳動投資訴求多是基於業務、技術的協同和補充,並迅速將外部資源嫁接到自身業務體系,以閃電戰的方式在細分賽道“軍備競賽”中達成數據反超,這亦是字節系過去在產品端總能“大力出奇迹”的邏輯之一。

不過,當字節跳動這個龐大帝國員工數擴張到超十萬數量級時,這種組織體系的局限性也暴露無疑。比如,《深網》在最新文章中分析稱,“當一家成長性企業專註於單一或相似賽道時,將每個業務都能用到的職能部分歸在公用‘大中台’中確實能提高效率,建立快速迭代機制,且有利於創新業務的孵化成長;當多業務平台進入穩定時期增長放緩,大中台反而成了組織效率的拖累。”

在《晚點LatePost》報道中,2020年字節跳動平均每個員工每年撐起收入,和其它科技巨頭達到 10 萬人規模時的人均貢獻收入相比,字節跳動基本墊底,且其人均產出連續三年都在下滑。

另外,字節跳動的行軍路線接連踏入本地生活、教育后,市場反饋卻始終不盡如人意,經過一年多的嘗試都未達預期;至於張一鳴心甘情願“氪金”的遊戲業務,同樣缺乏亮眼的成績自證。源於此,2021下半年字節跳動陸續傳出教育、商業化、遊戲團隊裁員的消息。

綜上,字節跳動將西瓜視頻、今日頭條及各個垂類服務應用併入抖音,旨在強化抖音之於字節跳動“超級應用”的用戶心智,使其不再單單是一款App,而成為字節最大事業部,尤其在分解商業營收目標時可以充分調配資源。

如此看來,字節跳動更名抖音集團也變得水到渠成。甚至,2020年便有消息稱,字節跳動正研究分拆抖音赴香港上市,並與高盛等投行洽談上市安排;隨後2021年3月24日,小米前CFO周受資走馬上任擔任字節跳動CFO,再次掀起一波字節上市討論潮。

如今,字節跳動在短短一個月內,先是任命新 CFO 為抖音集團赴港上市找到了“扶手”,然後通過品牌統一及內部流量和業績互通擴大抖音優勢,持續強化其作為字節跳動“超級應用”的心智,無疑預示着抖音 IPO 進程正在逼近。

不過,浙江大學國際聯合商學院數字經濟與金融創新研究中心聯席主任、研究員盤和林認為,抖音如若選擇現在啟動上市,可能並非是最好時機。他進一步指出,“抖音無疑是一個成功的應用,但流動性在現階段對IPO來說是一個挑戰。對於抖音而言,或許可等待市場在一個穩定估值的時期再謀求上市。若當下強行上市,現階段對於抖音的估值難言樂觀。”

張一鳴並非“退而不休”

去年5月,張一鳴宣布卸任字節跳動CEO一職,字節跳動聯合創始人梁汝波成為接棒者。

與此同時,天眼查顯示,張一鳴退出天津字節跳動科技有限公司的主要人員,不再擔任執行董事;張一鳴還從西藏源代碼股權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西藏源尚股權投資合夥企業(有限合夥)的股東中退出,並不再擔任北京有竹居網絡技術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另據《晚點 LatePost》報道,張一鳴已正式退出字節跳動董事會,將席位交給梁汝波。

早在2016年,張一鳴就公開表達過自己對於大公司管理的看法,“隨着公司成長,業務越來越複雜,在擴大人員規模的同時人才隊伍不可避免的會被稀釋。”

對此,張一璠(資深媒體人,化名)向虎嗅表示,前幾年大家還在討論字節跳動如何成為一家 App 爆品工廠時,張一鳴就已經在思考組織迭代。“無論媒體報道還是市場關注,對於字節跳動這家公司都是滯后的——我們單純討論內容層面時,張一鳴將產品鋪到了各大賽道;等我們關注到其產品矩陣時,他在考慮如何管理這個超十萬人的組織,甚至更早(張一鳴微博在2011年就已經在思考組織管理)。”

他還進一步補充道,在TikTok面臨監管風波之前,張一鳴在公司八周年前後已經在內部提出將“組織管理”變成字節跳動接下來的建設重點,“相對於具體業務,他開始(張一鳴)更關注公司戰略及企業文化建設。”

問題在於,字節跳動崛起的速度遠遠超過了人們的意料,這家成立於2012年的公司在經過短短9年的野蠻生長后員工人數迅速達到11萬,放眼國內外如此體量的公司也屈指可數,而如何管理好這個龐大的組織無疑對公司掌舵者提出了新的挑戰,也非常考驗掌舵者的認知。

梁汝波與張一鳴相識於大學,之後2009年的九九房項目、2012年的字節跳動項目,兩人一直是創業夥伴(聯合創始人)。梁汝波擔任字節跳動產品研發負責人期間,曾主導過多個重要產品和業務,包括今日頭條、頭條號、廣告系統和用戶增長系統等。

尤其,2020年起,梁汝波開始負責集團人力資源和管理等工作,正是這個時間前後,字節跳動全球員工數從6萬人增長至11萬人,成為中國互聯網員工數僅次於華為(2020年數據約19.4萬人)的存在,從這個角度看,梁汝波或許比張一鳴更適合掌舵字節跳動接下來的發展。

不過,即便張一鳴卸任字節跳動CEO,其目前仍擔任數家字節系公司法定代表人、高管,包括北京字節跳動網絡技術有限公司、北京字跳網絡技術有限公司、北京石貝科技有限公司、天津字節跳動管理諮詢有限公司等,而梁汝波擔任法人的多數公司也由字節跳動有限公司間接或直接全資控股。

所以,難免有人猜測張一鳴作為字節跳動帝國背後數百家公司的實控人處於一種“退而不休”的狀態。

比如,1月21日,“ TikTok 全球營銷主管 Nick Tran 因策劃虛假營銷被開除”的消息在外網不脛而走時,虎嗅從 Pandaily 獨家報道獲悉,Nick Tran 被開除,或與其在2021年12月底發起的“ TikTok Kitchen ”系列營銷活動有關——張一鳴甚至在內部表態稱,“這些活動既成為負面的、笑話的新聞傷害品牌,也給業務帶來嚴重損害。”隨後不久,Nick Tran被開除的消息便被媒體爆出。

可見,即便張一鳴已於2021年退出字節跳動董事會、並將字節跳動CEO職務交棒給梁汝波,但其意志依舊在字節跳動這家公司發展進程中起着至關重要的作用——這無疑是監管以及整個公司戰略推進不願意看到、且急切希望澄清的誤解。

香港公司網上查冊中心截圖。圖片來源:新京報
香港公司網上查冊中心截圖。圖片來源:新京報

這次字節系更名,據新京報報道,抖音集團(香港)有限公司旗下共有三位董事,分別為字節跳動CEO梁汝波、莫肇棋和張鵬,公司性質為私人股份有限公司,並未有張一鳴的名字。在上述查冊網站上,梁汝波的委任日期為2021年7月23日,使用中國籍護照登記。

天眼查數據顯示,梁汝波已有十餘家字節系公司任職信息,包括北京微播視界科技有限公司、北京光錐之外科技有限公司、上海映脈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等,均由梁汝波擔任法定代表人及執行董事。

此外,梁汝波還在北京飛書科技有限公司、北京文星在線科技有限公司、成都不亦說乎科技有限公司等十餘家字節系公司有歷史任職信息,多為法定代表人。

這些信息披露至少說明,字節跳動正完成從“張一鳴時代”到“梁汝波時代”的權利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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