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打卡項目、演出一票難求 魔都如何種出了“笑果”?

剛剛講脫口秀才兩年的鳥鳥,最近因為《脫口秀大會》第四季火了。性格有些內向的她,卻總能寫出犀利而有獨特視角的段子,被觀眾津津樂道。2020年底,鳥鳥放棄了在內蒙古老家穩定的事業單位工作,來到上海的笑果文化,成為一名脫口秀編劇。

熱門打卡項目、演出一票難求 魔都如何種出了“笑果”?

回想起當時的選擇,鳥鳥堅定地說:“家人希望我留在家鄉,他們覺得這是實現幸福的路徑里比較穩定的那一條,但我有自己的想法,他們也能理解。而且這個機會是來上海的笑果文化,我為什麼不試一下?”

地鐵車廂里常有人在看脫口秀節目,線下演出場場門票“秒空”,脫口秀演員頻頻登上熱搜榜,各類活動也總愛用脫口秀的形式包裝……在上海,看一場脫口秀,已經成為很多人來旅遊的打卡項,更是年輕消費者線下文娛生活的重要選擇之一。

如果說,脫口秀已經成為現象級的文化潮流,上海無疑是這股浪潮中的高地。日前,李誕、呼蘭、顏怡顏悅、諾拉(Norah)、童漠男等接受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專訪,他們和鳥鳥一樣,在行業發軔階段陸續加入。他們也許能回答——上海為何種出“笑果”?

並非一夜成名的故事

辯論、嘻哈、街舞、樂隊……網絡綜藝的興起捧紅了一個又一個文娛行業,相對於其他節目在首季就有高熱度,脫口秀似乎走得慢一些。《脫口秀大會》爆火是在第三季,也就是2020年。

2020年初暴發的新冠肺炎疫情,深刻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對於脫口秀來說,這意味着線下演出暫停,線上節目的錄製也無法進行。而此時的笑果文化,則因演員池子“不愉快”的解約事件、卡姆等人吸毒的醜聞陷入泥淖。

李誕不僅是笑果文化最知名的演員,也是這家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對於這些經歷他表示:“公司在不斷完善演員管理的規章制度,也加強法治的宣傳教育。”但他承認,沒有想到在那麼困難的時候,《脫口秀大會》第三季還可以“火出圈”。

“脫口秀在國內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大家都認真地投入其中,可能的確到了一個該火的時候了。”演員呼蘭分析說,“還有一個時機,當時疫情剛好轉,大家都特別需要笑,需要開心的力量。”

回看過去,脫口秀在國內電視熒屏上其實有過幾次走紅的機會,而且幾乎都與上海文化廣播影視集團有關。笑果文化的創始團隊也脫胎於東方衛視當年的一檔節目——《今晚80后脫口秀》。彷彿是“雞生蛋,蛋生雞”的關係,電視綜藝、網絡綜藝與線下演出相輔相成,脫口秀的市場和文化氛圍在上海萌芽。

今年,《脫口秀大會》第四季延續了去年的成績,總播放量已經超過25億次。全國各地的脫口秀俱樂部也如雨後春筍般發展起來。據粗略統計,截至2021年8月,全國約有130家脫口秀俱樂部,主要集中在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北京的俱樂部最多,上海次之。

記者隨機採訪了幾位脫口秀觀眾,在北京、上海的觀眾表示,線下看脫口秀演出已經有好幾年。一些因為線上節目認識脫口秀的三四線城市觀眾表示,到上海等地旅遊、出差,會專門來打卡看線下脫口秀演出,而他們所生活的城市現在偶爾也會舉行一些脫口秀演出。

今年因《脫口秀大會》走進觀眾視野的演員童漠男,因為參與節目錄製來到了上海,“上海對脫口秀的市場認可度更高,商業氛圍濃厚,所以也帶來了更多的機會。”

“相對於國外來說,國內的脫口秀還有挺長的路要走。但國內脫口秀這幾年有了跨越式發展,演員們也有飛躍式進步。大家的高度關注給演員們帶來壓力,也會推着我們向前走。”童漠男說。

探索脫口秀的邊界

幽默與諷刺從來都像是一對孿生兄弟。為了讓觀眾快樂,一些脫口秀存在冒犯的成分,帶來了一些爭議。比如,李誕早前的出圈金句“人間不值得”,一直被視為“喪文化”的代表,儘管他本人多次強調這句話是有特定語境的。另一位脫口秀演員楊笠,對一部分男性“普通卻自信”的評價,引發了社交網絡上關於男女性別關係的熱烈討論,其中不乏觀點分歧。

“你在創作時如何拿捏尺度呢?”對於這個問題,脫口秀演員們給出了自己的思考。

呼蘭說:“我討論很多話題,是因為我也身處其中,有很強的感受,比如內卷、中年危機、輸贏等,我的境遇甚至並不比大家要好,不是用嘲笑的姿態去討論,我相信觀眾也能夠感受到你的用意。”

童漠男則認為,脫口秀的表演肯定不是為了冒犯而冒犯。演員是想把一個可能尖銳的話題,通過柔和的方式表達,讓觀眾產生愉悅的情緒。“脫口秀是一件真誠的事情,要說你認為對的內容,再把它變得好笑。”李誕說:“當然有大方向的把握,但是沒有辦法預判某個話題會不會引起爭議,我們要從專業角度考慮,脫口秀是不是合格。”

事實上,除了線上脫口秀節目需要審核外,線下演出的逐字稿也是需要經過審核。

語言類演出的審核周期一般都比較長,脫口秀在很多地方的演出申報類目中甚至還沒有單列出來。隨着脫口秀演出越來越多,監管部門和演出舉辦方都面臨不小的挑戰。

一種新的審核模式,在上海出現了。上海市黃浦區文旅局為脫口秀行業創新推出了“劇本庫”審核模式,對已審核劇本進行電子存檔,後續申報的新劇本與“劇本庫”進行比對,實現存量演出內容經核對后免審、只審核增量演出內容的高效審核方法,極大程度上縮短了脫口秀演出審批的周期。

以“海納百川”作為城市精神一部分的上海,也促成了脫口秀在這裡不斷拓展邊界。在2021世界人工智能大會的閉幕式上,呼蘭以脫口秀的形式,解讀了上海城市數字化轉型的亮點和特色。發言的領導笑稱:“呼蘭的工作應該不會被人工智能替代。”

在《脫口秀大會》第四季的舞台上,上海市公安局黃浦分局交警黃俊,生動講述了他在執法工作中遇到的趣聞軼事,給大家呈現了警察群體更生活化的一面。黃俊的登台,源於笑果文化和上海黃浦公安之前的合作,李誕發現了黃俊的天賦,並邀請他參與節目錄製。脫口秀在越來越多的公共事務中亮相,一定程度上延展了脫口秀跨界的邊界。

脫口秀可以是文化名片嗎?

文化品牌是一座城市的金字招牌,有媒體曾設問:脫口秀會成為上海的城市文化新名片嗎?

儘管已經有20個左右成熟的脫口秀俱樂部,但是上海的脫口秀線下演出經常一票難求。今年,《脫口秀大會》和線下文化場所“笑果工廠”入選了上海市促進文化創意產業發展財政扶持資金的支持項目。這項資金專門用於服務打響上海“四大品牌”,支持國際文化大都市建設及發展,聚焦文化創意產業重大、關鍵和基礎性環節。

從全國來看,脫口秀線下演出正在逐漸復蘇。據笑果文化粗略統計,2020年10月至2021年7月,全國的脫口秀演出票房高達將近1.2億元,正式參與過商演的脫口秀演員已經超過了500人。

“這個數字還不夠。我們這個行業剛剛從0走到1,如果上海有5000人講脫口秀的話,可能才算我們往前邁進了一大步。”李誕表示,笑果文化每年都會開設多期訓練營,挖掘並培養行業的人才。

顏怡顏悅這對雙胞胎姐妹都是經過訓練營才把脫口秀作為正式工作的。兩人最近在研究如何把脫口秀和舞台劇結合起來,作品即將亮相烏鎮戲劇節。“希望這個行業可以持續發展成一道大大的文化浪潮。”顏怡說。

脫口秀的語言種類也在上海不斷拓寬,很多俱樂部開始固定排演上海話方言和英文的脫口秀表演。諾拉(Norah)就一直在堅持用中文和英文表演,她記得在2015年前後上海就已經有了英文的脫口秀俱樂部“KungFuKomedy”,演員來自全世界各地。英文脫口秀不僅會有更多的視角,不同的演員也會去聊他們各自文化背景下關心的內容,跨度更大。諾拉(Norah)說,“我希望以後能繼續去英語母語的市場做演出,把中國演員的視角帶到更廣的觀眾群。”

之前,網絡上流傳過一篇很火的文章,標題稱“三四線(城市)沒有李誕”,這種情況隨着線上節目的火爆似乎正在改變。脫口秀演員們反映,現在到外地工作或者出遊,通常都有路人能認出他們。周奇墨的個人專場《不理解萬歲》走過了21個城市,舉辦了21場演出,覆蓋的觀眾近2萬人次。一個更有趣的數據是,除了日常的拼盤演出,脫口秀演員的專場和個人主打秀票房佔比已經超過20%。顯然,演員和市場都在走向成熟。

笑果文化首席執行官賀曉曦表示,公司或者行業的成長,取決於有多大的產能供給滿足市場的需求,歸根結底是優質脫口秀演員的培養和內容產品的輸出。從行業發展階段看,脫口秀行業正在從小眾走向大眾,未來也會細分出垂直領域的更多市場機會。

“我們暢想過,脫口秀可以發展成為像電影、話劇這樣的文藝形式,它的內容也可以承載我們的思考。很幸運,我和這群人都身處在這個節點,能夠一起努力推進這件事。”呼蘭說。

(參與采寫:劉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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