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悄悄投資了40家芯片企業

難以想象,在相對垂直的領域中,一家剛成立的投資機構在短短兩年裡捕獲了近40家企業。企查查相關數據顯示,於2019年4月成立的華為旗下哈勃投資已投資37家企業(某些統計中為40家)。而在一些統計里,2020年全年投資事件數超過50筆的PE/VC僅有18家,例如一線機構IDG資本以66筆位居16。有人戲稱,初步嶄露頭角的哈勃投資“投資能力堪比一線PE/VC”。

投資回報上,哈勃投資亦收穫頗豐。

2019年5月,集成電路設計企業思瑞浦原股東與哈勃投資簽署《投資協議》,後者認購金額合計7200萬元,單價32.13元/股。緊接着,2019年12月,思瑞浦完成第三次股份轉讓、第三次增資,哈勃投資占股數量達到479.9萬股。2020年9月,思瑞浦正式登陸科創板,截至7月9日午間休盤,思瑞浦股價超過628元,總市值超500億元,按此計算,目前哈勃投資已獲超30倍回報,達20多億元。

對於年利潤達646億元的華為來說,20億元似乎有點兒九牛一毛,但就從單個投資項目的回報來看不容小覷。除此以外,在哈勃投資長長的投資名單上,蘇州長光華芯廣電技術股份有限公司、江蘇燦勤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均已獲上交所上市受理。

很大程度上, 哈勃的多標的與快節奏源於整個芯片產業的發展。

2018年,一家名不見經轉的CMOS圖像傳感器芯片供應商擺在聯想創投合伙人王光熙面前,那時芯片投資主線還在低端上,王光熙也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要去投一些與創新相關的芯片”。兩年後,這家名叫思特威的公司“熬”出頭,2020年8月哈勃投資入資,而後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也來了,在短短兩個月中滾動三輪。

據《2020年中國半導體行業投資解讀》顯示,2020年成為中國半導體一級市場有史以來投資額最多的一年,投資金額超過1400億元,相比2019年增長近4倍。熱錢不斷滾向創業者,企業數量水漲船高,截止到2020年9月1日,國內半導體企業數量累計超過5萬家。

但在屢獲回報的同時,哈勃投資也頗有爭議。 有人稱其在投資創業公司時極為強勢。此外,原本布局芯片產業的期望也被認為有些“變味”。

華為悄悄投資了40家芯片企業

來源:企查查

一名投資人感覺,華為如今的投資思路與最初已有些變化:“比如說小米戰投,它就是把自己定位為財務投資人,順便帶着戰略資源扶持,但 哈勃投資是華為直屬,有點讓人看不懂到底是為產業,還是為財務回報。”

2021年5月31日,哈勃投資再度發生工商變更,公司註冊資本由27億元增加至30億元,增幅為11.11%。這家由華為投資控股有限公司100%持股、以美國第一巨型太空望遠鏡命名的投資機構,註冊資本由最初的7億元經過三次變更為30億元。

上癮的遊戲

在芯片斷供的背景下,國產芯片的進程日益加快。哈勃投資的成立背負着外界對華為在芯片產業的突破期待。

截至目前,哈勃投資的版圖已涵蓋了半導體材料、射頻芯片、EDA(電子設計自動化)、測試、CIS圖像傳感器等多個細分領域。僅在芯片方面,據企查查數據,哈勃投資已經布局了思特威、傑華特微電子、裕太微電子、鯤游光電、好達電子、慶虹電子等多家企業,涉及安防芯片、射頻芯片、光學芯片、模擬芯片、存儲芯片等。

從產業鏈上來看,哈勃投資最新投資了光刻機光源供應商科益虹源,集成電路晶圓測試探針卡供應商強一半導體等,在卡脖子的EDA領域,則投資了九同方微電子、無錫飛譜電子、立芯軟件、雲道智造等企業。

在初略統計中,哈勃投資的動作一直緊緊圍繞着半導體產業。 一位曾與哈勃投資看過共同項目的投資人表示:“芯片種類非常多,我們統計過有近千種芯片。華為基本上圍繞着它的主業布局一些芯片,包括射頻、5G還有一些光通訊,因為華為雲需要光通信相關的芯片。”

華為悄悄投資了40家芯片企業

來源:企查查

但這種相關性,並不等於哈勃投資放棄了財務回報。

“早期來看哈勃投資是認認真真在扶持產業。”長期關注芯片賽道的投資人劉霄認為,但如今它不再僅僅是扶持產業,“從哈勃投資的投資範圍可以看出他們到底是在做產業的扶持還是更多地在‘摘桃子’。”

劉霄認為,哈勃投資不再僅僅是扶持產業的一個明顯“證據”是,“在濾波器裡面,國內的SAW濾波器技術已經非常成熟了,並不需要哈勃投資再投錢進去,但它2021年初便投資了SAW濾波器代錶廠商好達電子,反而運用在4G、5G技術中更缺錢的BAW濾波器,哈勃卻沒有投。”現實是,前者快速上市的機率更大。

財務與產業扶持之間的動態平衡似乎有些難以保持。 曾有接近華為的業內人士對AI財經社評價哈勃投資的定位“可以理解為賺錢加產業,雙輪驅動。”

一方面是對投資企業的選擇讓哈勃投資頗受非議,另一方面則是與被投企業的“微妙關係”。

2020年4月,在燦勤科技衝刺科創板前夕,哈勃投資與該公司全體股東簽署《江蘇燦勤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投資協議》,約定以1.1億元受讓公司控股股東燦勤管理持有的1375萬股股份。股權轉讓完成後,哈勃投資持有燦勤科技4.58%的股份,燦勤管理則持有燦勤科技49.14%的股份。

燦勤科技是華為5G宏基站濾波器的第一大供應商。燦勤科技招股書顯示,2017年至2020年上半年,燦勤科技來自華為的收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分別為20.67%、50.87%、91.34%和92.68%。和燦勤科技類似,一家哈勃投資的芯片企業創始人許磊也告訴《中國企業家》,在接受哈勃投資前,華為本身已經是該公司重要的客戶。

劉霄認為哈勃投資是比較強勢的,他總結哈勃投資的策略是:“如果你不讓我進,就投你的競爭對手。”

2020年12月,哈勃投資投資了EDA九同方微電子有限公司。但在投資九同方之前,華為是與國內最強的EDA企業華大九天合作,有消息稱,由於華大九天的股東CEC(中國電子)並不同意華為入股,華為從而轉投了非常願意接受華為投資的九同方。

但許磊認為用“強勢”來形容哈勃與被投企業的關係有失公允:“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還未感受到有限制,反而得益於華為的質量體系和規格,公司的產品得到了提升。”

在火爆的芯片投資背景中,劉霄感慨:“只要一沾資本這種空手套白狼的遊戲,就很難‘戒毒’了。”不過,許磊也並不贊同這種說法,在他看來,經過一年多合作下來,哈勃的風格依然還是“產業投資”。

從某種程度來說,哈勃試圖扮演的角色的確難以辨別。

十年前被叫停的投資

早在2006年,華為曾以17億元的價格收購港灣科技。 在隨後的十幾年間,華為又投資超過15家企業,但多集中於國外。 不過華為海外收購路坎坷不斷,多次在美國收購失敗,如收購3Com、3Leaf、2Wire等。 國內,華為曾在朱波主導華為互聯網業務部時投下崑崙萬維、暴風影音、趣游等項目。

不過,2011年10月,在內部極其看好投資業務時,風險投資在華為被叫停,相關團隊被解散,原因是,華為強調投資要聚焦主業。

對於投資,華為一直遵循着《華為基本法》中的規則,其第三十七條規定,“我們中短期的投資戰略仍堅持產品投資為主 ,以期最大限度地集中資源,迅速增強公司的技術實力、市場地位和管理能力……我們不從事任何分散公司資源和高層管理精力的非相關多元化經營。”

在華為此前的眾多投資案例中,最為人熟知的是創造36個漲停板的暴風影音。2015年暴風影音上市,股價從最低的9.43元一路上漲到327.01元,被譽為當年第一妖股。如此表現,讓坊間在議論中將其與華為聯繫在一起。據AI財經社報道,當時,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對此非常震怒。

暴風影音後來的故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了:2020年11月18日,深交所發布公告稱於當日終止為暴風集團提供證券交易所市場的A股登記服務,為曾經的“股王”暴風影音的A股生涯正式畫上句號,而公司實際控制人馮鑫因涉嫌對非國家工作人員行賄,被司法機關依法處理。

華為一直強調聚焦主業,對邊界一詞推崇至極。如今,對哈勃投資的“重命名”似乎也在力求保持一種“親疏”關係,而這種距離也讓投資決策更具效率。

接近華為人士曾對媒體分析,此前華為的投資和併購都與公司發展方向密切相關,需要EMT(經營管理團隊)來進行把關,而 現在哈勃投資所進行的投資更為分散,因此將這種權力下放,有利於迅速出擊。 許磊回憶,與哈勃投資溝通的過程極快,整個投資過程從接觸到正式打款,不過一兩個月時間。

的確,哈勃投資的投資速度越來越快。據企查查數據,2021年過半,哈勃已經投資12家企業,而2020年全年這個數字為17,2019年這個數字還僅是個位數。

哈勃投資最近的一筆投資發生在6月初,入股光刻機製造商科益虹源。科益虹源由中國科學院微電子所、亦庄國投、國科科儀等共同出資設立,是國內唯一、全球第三家具備193nm ArF準分子激光技術研究和產品化的公司,也是國內光刻機廠商上海微電子的光源系統供應商。從這一點來看,在追求快速的財務回報時,很難說哈勃不再涉足半導體產業鏈的關鍵環節。

在這場芯片替代的浩蕩歷史進程中,手段與方法是不確定的,哈勃或許存在爭議。但一個確定的信號是,一家脫胎於大公司的新投資系正在形成,始於半導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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