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桐、王龍：加密貨幣的拐點—美國眾議院加密金融聽證會的十大問題

原文：秉燭的夜談

原文作者：吳桐、王龍

北京時間12月8日23時，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House Committee on Financial Services）在國會山舉行了“數字資產和金融的未來：了解美國金融創新的挑戰和利益”為題的聽證會。這是美國有史以來最積極、最具建設性、民主共和兩党參與度最高的一次美國眾議院的加密金融聽證會。聽證會持續了近5個小時，會上討論的問題覆蓋範圍之廣、涉及問題的程度之深、以及達成共識之利落超出了大多數人的預期，這意味着美國主流社會正在迅速完成對加密金融的認可、接納甚至推動，可謂加密歷史的拐點，並很有可能改變全球互聯網和金融行業的歷史進程。我們對此應保持高度的關注，並對此可能導致的各種結果提前應對，因為作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我們幾乎不可避免地會捲入其中。但現實是，國內對此次聽證會的關註明顯不足，這無不令人擔憂。

基於此，我們選取了可能是這次聽證會最重要的十大問題予以闡述，以供大家交流和討論。這十大問題分別是：第一，加密金融行業參加此次聽證會的代表都有誰？第二，什麼是Web3.0，Web3.0是互聯網的未來嗎？第三，穩定幣和美元的關係是什麼？穩定幣會加強還是削弱美元的霸權？第四，加密金融會取代以商業銀行為代表的傳統金融嗎？第五，為什麼其他國家多次出現在這次聽證會中？第六，加密金融會推動普惠金融發展嗎？第七，當前美國證監會（SEC）的監管框架存在什麼問題？第八，能源消耗會成為制約加密金融發展的“緊箍咒”嗎？第九，為什麼說這次聽證會雖然沒有直接提到元宇宙，但處處充斥着元宇宙的氣息？第十，這次加密金融聽證會出乎意料在何處？

第一個問題，加密金融行業參加此次聽證會的代表都有誰？

考察任何一個行業，這個行業的領軍人物都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重要因素。出席本場聽證會的加密行業代表有：Circle 聯創兼 CEO Jeremy Allaire、FTX 創始人兼 CEO Samuel Bankman-Fried（SBF）、Bitfury Group CEO Brian P. Brooks、Paxos 聯合創始人兼 CEO Charles Cascarilla（視頻接入）、Stellar CEO Denelle Dixon和Coinbase Inc. CEO、Coinbase Global Inc. CFO Alesia Jeanne Haa。首先要說明的是，儘管加密金融在美國的認可度較高，但加密金融行業仍難言成熟，美國社會對加密金融的不理解、不認可的聲音頗多，比如我們所熟知的巴菲特至今也不認可加密金融的價值。參加這次聽證會的六個加密行業代表有一個共同特點：不僅是加密金融行業的領軍人物，而且在傳統金融和互聯網領域也具有較大影響。這使得他們較好地履行了加密金融行業和美國監管部門溝通的職能。

Circle是全球最大的穩定幣之一USDC的發行商，也是全球加密金融牌照數目最多的公司之一，目前擁有美國（包括紐約州 BitLicense ）、英國和歐盟等國家地區的支付牌照。USDC較為合規地實現了儲備資產託管和審計，正在迅速地發展並爭奪全球第一穩定幣的寶座。

SBF是加密金融行業唯一一位可以比肩以太坊創始人——Vitalik Buterin的90後行業領袖，他不僅是當前第五大加密貨幣SOL的創始人，而且一手創立了全球一線的加密資產交易所FTX。FTX與近日炒的沸沸揚揚的“新晉華人首富”趙長鵬創立的幣安（Binance）和同來參會的、已在美股上市的Coinbase形成了加密資產交易所的“新三大”。SBF還是全球引領開放式金融（Defi）發展的重要人物。此外，SBF在畢業后曾在知名證券交易公司 Jane Street 從事交易工作，這為他增添了華爾街的背景，也說明其對傳統金融行業的運作是非常熟悉的。而他畢業於麻省理工學院（MIT）的教育背景和父母皆為斯坦福大學法學教授的家庭背景則為其充當加密金融行業和美國主流社會的橋樑提供了很好的支撐。2021年10月《Forbes》發布美國400大富豪榜，年僅29歲的SBF以財富凈值225億美元登上第32名，成為全球30歲以下最富有的人。SBF也非常重視社會宣傳，比如他獲得了NBA球隊邁阿密熱火的冠名權，並將其主場美航球館改名為FTX球館，並邀請NBA巨星庫里等擔任形象大使，這快速增加了SBF在美國社會的知名度。與同為90后的行業領袖Vitalik相比，SBF更熟稔商業和人性，更為重要的是其背後站着的是華爾街。

Brian Brooks則具有在美國傳統金融行業更長的從業時間和更為巨大的影響力，他於2020年5月擔任美國貨幣監理署（Comptroller of the Currency ，OCC）代理署長，2021年1月離職。OCC隸屬美國財政部，具有監管美國聯邦註冊銀行（國民銀行）的職能，權力巨大。在Brian Brooks任內，OCC發布了相關指導，並闡明了美國的商業銀行可以提供加密貨幣託管服務，以及使用穩定幣來促進支付活動，此舉使傳統金融機構更容易進入加密貨幣領域，為美國傳統金融鏈接加密貨幣提供了橋樑。2021年11月23日，美聯儲、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和OCC布聯合聲明，總結了美國銀行業監管機構對於加密資產相關業務的跨部門監管“政策衝刺”（policysprints），並勾勒了與該產業相關的未來監管路徑。這份聯合聲明的意義在國內被嚴重低估了。2021年4月Brian Brooks出任幣安美國（Binance.US）的首席執行官，實現了從金融監管部門實權領導向企業管理人（事實上幣安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企業）的蛻變。但很快Brian Brooks又從幣安離職，其後又成為Bitfury Group CEO。BitFury Group 2011年創立於俄羅斯，早期是一個ASIC比特幣礦機芯片研發團隊，現在轉型做區塊鏈基礎數據服務和交易處理服務。

PAX也是全球第一梯隊的穩定幣發行商，並且與 Gemini Dollar （GUSD）是首批經美國紐約金融服務部（NYDFS）批准發行的兩種美元穩定幣。PAX CEO Charles Cascarilla亦是在加密金融和美國傳統金融兩個圈層遊刃有餘。

Stellar是一個用於搭建一個加密貨幣與法定貨幣之間傳輸的去中心化網關，是一個用於價值交換的開源協議。近年來，Stellar正在實現與傳統金融和主權國家的快速整合，不僅用戶可以在Stellar區塊鏈上進行USDC交易，德國大房地產公司Vonovia已在Stellar區塊鏈上發行了價值2000萬歐元的數字債券，而且烏克蘭等政府已經選擇Stellar區塊鏈網絡作為平台來打造中央銀行數字貨幣(CBDC)。Stellar日益扮演者傳統金融和加密金融橋樑的角色。

Coinbase是第一個也是目前唯一一個在美股上市的加密資產交易所。作為橫跨加密金融和傳統金融的重要機構，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今年4月Coinbase在納斯達克的成功上市，不僅將加密金融行業推向了一個階段性的高潮，也為加密金融在美國的流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根據2021年12月灰度的數據，現在美國比特幣持有人數占其總人口的26%，其中Coinbase功不可沒。

可以看出的是，不同於加密金融行業的早期領袖，或是年歲尚輕，在主流社會缺乏巨大聲望，或是來源於社會的邊緣行業，出於對傳統的反叛加入加密金融行業，缺乏社會的廣泛認可，此次參加美國眾議院的加密金融聽證會的六位行業代表不僅在加密金融行業內具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而且在主流社會也受到相當的認可和推崇，甚至和美國的監管層也有着不淺的淵源。這不僅反映了加密金融行業在美國的巨大吸引力，使得一些美國社會精英湧入其中，這反映了加密金融行業在美國的逐步成熟。行業領軍人物的積極正面意義，使得美國主流社會不再把加密金融行業視為洪水猛獸和龐氏騙局，也為這次加密金融聽證會取得的積極進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第二，什麼是Web3.0，Web3.0是互聯網的未來嗎？

“Web3.0“是這次美國眾議院加密金融聽證會出現的一個高頻詞彙，也是我最近兩個月在各種講座和MBA課堂上幾乎必講的問題，在我看來，Web3.0和元宇宙互為重要支撐。這一觀點在我在葦草智酷和網易財經的《互聯網太卷了，我們需要元宇宙》的講座中已有充分論述。所謂“Web3.0“，就是第三代互聯網，與Web3.0相對應的是Web1.0和Web2.0。Web1. 0的典型特徵是靜態網頁，主要表現為有限的信息（只讀）和有限的價值（只發送）；Web2.0的典型特徵是用戶可在信息維度直接交互，在價值維度局部交互，主要表現為絕大部分信息可實現讀寫，有限價值可實現有限發送及接受；Web3. 0的典型特徵是用戶自主控制，主要表現為所有信息可讀寫，所有價值的發送及接收，價值流和信息流實現融合。Web2.0是屬於Facebook、微軟、阿里、騰訊、字節跳動這些互聯網巨頭的舊時代，所以我們需要數字經濟領域的反壟斷，而Web3.0是屬於所有用戶、是屬於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新時代。在Web3.0中，用戶要做的是拿回所有屬於用戶的權利。我們現在主要處在Web2.0階段，但我們踮起腳尖已經可以看到Web3.0的大門。Web3.0也是真正實現將數據納入生產要素的必由之路。在Web3.0中，數據不僅是重要生產要素，而且是第一生產要素，Web3.0產生的價值將是Web2.0的數十倍，也是下一個十年的財富風口。人類從Web1.0到Web3.0的演進過程如圖1所示。

圖1.從Web1.0到Web3.0的歷史演進

在這次加密金融聽證會上，美國共和黨眾議員 Patrick McHenry 表示：”加密金融領域的技術已經受到監管，但現有的監管框架可能是笨拙且不是與時俱進的，並具有過度監管的傾向。加密貨幣對未來的影響可能比互聯網更大，我們需要合理的規則，不需要立法者僅僅出於對未知的恐懼而下意識的監管。因未知的恐懼而監管只會扼殺美國的創新能力，使我們在競爭中處於劣勢。我們如何確保 Web3 .0革命發生在美國?“隨後，Brian Brooks解釋了什麼是 Web3 .0，並稱Web3 .0才是互聯網的未來。A16z（科技領域投資巨頭）政策主管 Tomicah Tilleman 則表示：“這是美國國會議員首次使用委員會全體聽證會這個平台來強調 Web 3 是互聯網的未來。這是關於去中心化技術的全國性討論的一個歷史性轉折點。承認Web3 有潛力解決許多他們關心的問題，包括匯款和金融普惠。“

美國國會內部人員將加密貨幣的重要性提高到與互聯網等量齊觀令人吃驚，這反映了他們快速的學習能力。令人同樣吃驚的是，在Web3 .0剛剛展露曙光之時，美國國會就出現了確保Web3 .0革命發生在美國的聲音，這不得不引起我們的足夠重視。畢竟，Web3 .0展現出的巨大價值很可能會重塑互聯網的面貌，重新定義互聯網的格局。我們在Web2.0時代，出現了不少偉大的企業，這也是我們能夠在Web2.0時代能夠躋身全球兩強的重要基礎。我國在Web2 .0時代中取得的優勢地位，同樣需要延續到Web3 .0時代，而我們的數據優勢、技術積澱和豐富場景都為這種延續奠定了基礎。當然，我們也面臨著一些嚴峻的問題。Web3 .0之戰，將決定着我們能否實現從一個數據大國向一個數據強國的蛻變，將決定着我們能否真正實現將數據納入到生產要素中的這一頂層設計，這對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具有重要意義。

第三，穩定幣和美元的關係是什麼？穩定幣會加強還是削弱美元的霸權？

穩定幣的監管和治理也是這次聽證會的主要議題之一，甚至美國眾議院下周二（ 12 月 14 日）還將以“穩定幣：運作原理、實際運行情況、風險點”為主題單獨舉辦聽證會。加密金融資產劇烈的價格波動無法為交易者提供一個穩定的交易環境，這不利於加密金融的長期發展，而傳統法定貨幣(紙幣和銀行貨幣)由於技術的不兼容無法直接為加密金融資產行使流通手段職能（可以行使價值尺度功能）。在加密金融資產波動較大的背景下，一些商業機構推出了不同模式的錨定主流法幣的通證，以期更好地發揮價值尺度和流通手段職能，這種通證被稱為“穩定幣”。在2021年11月，穩定幣的總市值突破了1500億美元，僅24小時交易量就突破了840億美元，成為全球金融市場的重要參與者。穩定幣主要有通過抵押物實現價格穩定和藉助算法做市實現價格穩定兩種主要方式。

通過抵押物實現價格穩定主要有鏈下抵押和鏈上抵押兩種模式。鏈下抵押即抵押品資產不上區塊鏈，主要為銀行存款、政府債券和公司債券等，代表性的項目為USDT、USDC、PAX等，運作模式類似於存款準備金率為100%的商業銀行運作模式。其中，USDC和PAX的高管都參加了這次聽證會併發言，美國眾議院議員還對USDT的發行商Tether沒有派人參加此次聽證會表達了不滿。

鏈上抵押即抵押品資產上鏈，抵押資產的種類主要為ETH、WBTC、SOL等，其優勢在於抵押品時時可被用戶審查，缺點在於抵押品的價格也在波動之中，因此一般選擇超額抵押的方式，代表性項目為Dai等。Dai的成功不僅是其自身的成功，也證明了開放式金融（Defi）的巨大生命力（詳見我發表在2020年2月的CSSCI論文《基於區塊鏈的開放式金融的優勢、制約與推進對策》），Defi在2021年的鎖倉量最高逼近了3000億美元，而這一數值在2020年僅為數億美元。有着”牛市女皇“、”女巴菲特“之稱的凱瑟琳·伍德（Cathie Wood）也曾直言：“Defi正在搬空銀行。”

算法穩定幣的崛起是2021年最出乎加密金融行業的事情之一。在2019年，由於模式上的不成熟，美國證監會（SEC）也將算法穩定幣定義成為龐氏騙局，但在2021年UST、FEI等算法穩定幣的崛起和成熟再次證明了這個行業的巨大想象力。更有可能的是，算法穩定幣將成為元宇宙的內生貨幣，成為鏈接現實世界和元宇宙世界的最重要橋樑之一（詳見我們發表在2021年11月的學術論文《元宇宙：一個廣義通證經濟的實踐》）。

現在我們回到這個問題，穩定幣和美元的關係是什麼？當前超過90%的穩定幣都是選擇以美元為計價單位，穩定幣通過美元實現了價格穩定，而美元則通過穩定幣實現了對加密金融市場的統治，二者可謂各取所需，美元穩定幣正在加強美元的貨幣霸權。2019年以Facebook為代表的美國互聯網巨頭也曾意欲染指穩定幣業務，出台了穩定幣Libra白皮書1.0和2.0，后改名為“Diem”，雖然至今沒有被美國監管部門通過，但這件事的示範效應遠比這件事本身重要（詳見我發表在2019年11月的CSSCI論文《Facebook加密貨幣Libra的經濟學分析：背景、內涵、影響與挑戰》）。我們在《Facebook加密貨幣Libra的經濟學分析：背景、內涵、影響與挑戰》中指出：由於美元穩定幣的存在，美國政府甚至無鬚髮行其法定數字貨幣，因為市場可以把事情做的更好。這次穩定幣項目方在美國眾議院前所未有地被“溫柔以待”，說明這一點在美國朝野正在迅速達成共識。之前在我國香港也曾有過以離岸人民幣為計價單位的穩定幣嘗試，但因為各種原因失敗了。我們正在快速試點的數字人民幣的最大對手，不是美國政府發行的數字美元，而是商業機構發行的美元穩定幣，事實上這是我們的公共部門和對方私營部門的又一次對決（詳見我發表在2020年3月的CSSCI論文《法定數字貨幣的理論基礎與運行機制》）。

第四，加密金融會取代以商業銀行為代表的傳統金融嗎？

商業銀行在這次聽證會中多次被提到，儼然成為“低效率”和“具有監管特權”的代名詞。比如，Circle CEO Jeremy Allaire 在回應眾議員 Alexandria Ocasio-Cortez 穩定幣在數字資產生態系統中所扮演的角色時表示：“穩定幣比傳統銀行系統更快，這使它具有優勢，我認為這是必不可少的。”再比如，FTX創始人兼 CEO Samuel Bankman-Fried（SBF）在回應眾議員 Tom Emmer 時表示：“加密貨幣在為無銀行服務或銀行服務不足的個人提供金融服務方面所扮演的角色，提出了非中介化的既定目標。傳統跨國匯款速度慢、成本高，而加密貨幣可以將那些未能獲得足夠銀行服務的人群納入金融系統，提供速度更快、成本更低、並且更平等的轉賬方式。“又比如，BitfuryGroup CEO Brian P. Brooks 在回應眾議員 Bryan Steil時稱：“最低餘額限制、每月賬戶維護費以及類似的要求，是導致個人銀行存款不足的問題，穩定幣發行方則沒有這些要求。”Brian P. Brooks在回應眾議員 Ted Budd 擔心這個“保姆國家”（指美國）對加密貨幣實施了太多規則時稱：“美國的獨特之處在於對銀行的監管體系是分散的，建議美國利用現有的監管機構將當前的規則應用於加密貨幣，而不是讓一個單一的監管機構監管整個行業。”

在美國加密金融行業領袖的視角裡面，銀行效率低下、不夠普惠和公平，是需要被改造的對象。加密金融苦銀行久矣，但如在這次聽證會上直抒胸臆地表達出來還是第一次，這反映了美國加密金融行業的整體意識的覺醒。正如2021年9月“牛市女皇”Cathie Wood所言:”DeFi正在掏空銀行。”當然，加密金融行業盯着的不僅是美國的銀行業，還有全球的整個金融行業。這次聽證會上加密金融行業代表展現出來的氣質，已經不像之前那般唯唯諾諾，頗有一些要重拳出擊的意味了。

第五，為什麼其他國家多次出現在這次聽證會中？

比如，Bitfury Group CEO Brian P. Brooks對美國現有的加密金融監管政策批評道：“如果美國的行動不夠迅速，加密資產公司將轉向其他監管更有利的國家。美國還缺乏比特幣現貨 ETF，特別是富達資產管理公司，該公司在被 SEC 拒絕後，帶着他們的比特幣現貨 ETF 產品搬到了加拿大。當其他國家/地區已經有比特幣現貨 ETF 產品時，沒有什麼能阻止發行公司在其他國家/地方開展業務。”富達資產管理公司於2021年 3 月向 SEC 提交了現貨比特幣ETF 的申請，但由於中短期沒有獲得批准的前景，該公司求助於加拿大的多倫多證券交易所。此舉之後，富達已成為最大的提供比特幣現貨 ETF 的公司。而 SEC 的辦公桌上仍有大量類似的文件等待批准。很難想象，這是從OCC離職只有幾個月的前美國監管部門高管說出的話。

SBF也表示了類似的觀點，他對美國SEC允許比特幣期貨ETF推出，卻不允許現貨ETF推出感到困惑。正如2019年Libra協會多次拿中國在數字支付領域的優勢說事兒，意圖使美國監管部門放行。而這次由於我們正在執行全球最為嚴格的監管政策，加密金融行業的領軍人物則多次拿加拿大、澳大利亞等監管更為寬鬆的國家說事，以求美國監管部門提供更為寬鬆的環境。在美國維持其全球創新中心的地位是美國的政治正確，尤其是維持金融創新中心的地位。從金融的本質而言，加密金融是相比於傳統金融更好的工具，全球化的、無漲跌停的、”7*24“小時交易機制，完全基於代碼的數據處理方式都意味着加密金融是資金湧入的方向，而加密金融這次的周期本質是”機構牛“也說明了這一點。這次聽證會來自美觀監管層的友好和寬鬆也反映了美國主流社會對於加密金融的態度正在向積極的方面轉變，對於比特幣現貨ETF的不置可否也預示着其在美國推出只是時間問題。

第六，加密金融會推動普惠金融發展嗎？

FTX創始人 SBF 在聽證會上指出：“加密金融可以幫助解決美國國會已經確定的許多問題。當查看美國乃至全球沒有銀行賬戶的人數時，這表明傳統金融系統並不適合所有人。而加密資產確實提供了一種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並且可以讓人們更輕鬆、更便宜、更快捷、更公平地做他們需要做的事情和管理他們的財務生活。”2018年 4 月世界銀行發布的《2017 全球普惠金融指數報告》顯示: 全球普惠金融程度得到提高，但仍存在不同國家人群間差距廣泛存在、17 億成年人無金融賬戶以及全世界 19.52%的金融賬戶不活躍等問題，數字技術具有促進全球普惠金融深層次發展的較大潛力。事實上，傳統金融存在的所有問題，都是加密金融存在的理由，也是加密金融行業論證其合法性和合理性的重要依據。再比如，全球央行持續不斷地放水，而這些流動性大部分流到了富裕階層，事實上進一步加劇了貧富分化。當前美聯儲的”Taper“和明年可能出現的加息，也僅僅都是在邊際的角度減慢放水的步伐。現代貨幣金融體系的構成和運行方式已經決定了放水是一件不能停的事情，各國央行要做的僅僅是調控放水的節奏。在這種背景下，傳統金融行業和金融監管部門對加密金融的打壓，都會被視作維護既得利益的”保守主義“。在事實上，加密金融就像一個”反脆弱性系統“，在每次被打壓后都會呈現更猛烈的反彈以完成對前期錯誤定價的修正。

加密數據分析項目Chainalysis 通過按人均購買力平價 (Purchasing PowerParity，PPP) 加權的收到的鏈上加密貨幣價值、轉移的鏈上零售價值、點對點（P2P）交易所交易量這三個指標構建了DeFi採用指數，並根據2019 年第二季度到2021年第二季度對全球154個國家進行排名，前20名分別是越南、印度、巴基斯坦、烏克蘭、肯尼亞、尼日利亞、委內瑞拉、美國、多哥、阿根廷、哥倫比亞、泰國、中國、巴西、菲律賓、南非、加納、俄羅斯、坦桑尼亞、阿富汗。這一數據在我國2021年下半年開始執行最為嚴格的加密金融監管政策后，很有可能已經發生變化。Chainalysis對各細分指標進行了分析，認為存在“金融抑制”和缺少科技巨頭的發展中經濟體對DeFi有更高的需求：存在“金融抑制”，則意味着壟斷金融市場的傳統勢力——商業銀行、證券公司等金融機構不夠發達；缺少科技巨頭，則意味着沒有“新壟斷主義”的壓制，DeFi更容易實現發展。在2021年隨着非洲大陸和南美大陸對加密金融展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毫無疑問的是，加密金融對普惠金融具有巨大的助推作用。

第七，當前美國證監會（SEC）的監管框架存在什麼問題？

Bitfury Group CEO Brian P. Brooks作為前OCC掌門人，對加密金融監管體系內的不一致行為表示質疑：“只有銀行才可以發行穩定幣，卻不能向最大的穩定幣發行人授予銀行執照，這樣的立場是否一致？SEC 認定某些加密資產是未註冊的證券，但又不允許這些資產在國家證券交易所註冊和交易，意義何在？”對SEC的質疑還包括SBF提到的SEC一直壓着比特幣現貨ETF不放行等問題。事實上，SEC的監管方式儘管從全球範圍內衡量還算差強人意，但早已引起加密金融行業的不滿，認為監管規則不明晰、沒有獲得與傳統金融競品的對等地位等。

SEC對加密金融行業的監管框架，基本上沿襲了前任SEC主席Jay Clayton的實用型通證（Utility Token，UT）和證券型通證（Security Token,ST）的”二分法“。現任SEC主席Gary Gensler在上任前曾在麻省理工教授過區塊鏈與加密貨幣課程，也多有關於加密金融的言論發出，因此在上任前被全球加密金融行業寄予厚望。但Gary Gensler上任后，一是沒有推動加密金融行業的制度性改革，仍停留於Jay Clayton的”二分法“框架之中；二是在執行層面加大打擊力度，以”運動式“的方式對

Defi龍頭Uniswap和公鏈龍頭Terra等項目進行審查，但又難以以清晰的監管規則指出這些項目存在的具體問題。這些都構成了加密金融行業對SEC的不滿。目前在Gary Gensler任內推動的一件大事是推出了比特幣期貨ETF，但現在越來越多來自加密金融行業的聲音質疑SEC為什麼一直不放行價格發現效率更高的比特幣現貨ETF。SEC給出的答覆還是“萬年不變”的”可能存在欺詐和市場操縱“。隨之加密金融行業又給出證據，SEC的這些擔憂在美股市場也同樣廣泛存在，“什麼是欺詐和市場操縱”本身就是一個帶有強烈主觀判斷的命題。既然SEC對ST按照證券行業的標準進行監管，那麼ST也應該獲得與證券行業相同的地位。

事實上，已有一些來自SEC的聲音提出推動加密金融監管治理改革的方案。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SEC委員Hester Peirce 提出的《通證安全港提案》，該提案提出了三年寬限期，建議允許加密初創項目滿足一定條件時可籌集資金，以資助其開發工作，而不會違反《證券法》，具體需要滿足的條件包括需披露源代碼、網絡交易激勵、通證經濟學、網絡發展計劃、此前的通證銷售以及出售通證的重要性等，並需要在每隔 6 個月進行披露，直到三年寬限期結束。另外，還需在三年寬限期之內網絡趨於成熟后提交退出報告。

在這次聽證會中，加密金融行業將對SEC的不滿和不滿的原因悉數說出，在美國眾議院也沒有當場遭到反駁，未來一段時間SEC會不會推動加密金融的監管框架改革拭目以待。

第八，能源消耗會成為制約加密金融發展的“緊箍咒”嗎？

在這次聽證會中，眾議院議員Rashida Tlaib提出了加密行業採礦的能源成本問題，描述了採礦業如何從中國遷移到美國蒙大拿州等州，這些州的燃煤電廠現在正在為加密資產複雜的計算機計算需求提供能源。Rashida Tlaib詢問 Stellar CEO Denelle Dixon，美國政府是否應該在減少加密行業的能源消耗和碳排放方面發揮更積極的作用。Stellar CEO Denelle Dixon回應道：“並不是每一個加密資產都是工作量證明共識機制（POW），Stellar就是股權證明共識機制（POS）。相比於POW，POS的能耗也低得多。MarathonDigital在蒙大拿州的發電廠和Greenidge Generation的紐約礦場都是曾經關閉的燃煤發電廠被重新用於加密用途的例子。”

關於能源消耗和加密金融的問題，從2019年開始就在全球範圍內被廣泛討論。2021年我國將碳達峰、碳中和納入頂層設計，有史以來對比特幣挖礦最嚴格的政策也有這方面的考慮。整體而言，能源消耗和加密金融的問題本身過於宏大，其中包含很大側面：比如，能源產生的來源是以火電、水電還是風電？利用的是不是過剩產能？此外，耗能的POW僅是加密金融早期的經典共識機制，包括以太坊在內的很多加密項目也已經啟動從POW向POS的轉化。加密金融不僅自身在能耗層面不斷實現迭代，也正在從多個方面賦能綠色金融的發展：其一，包括DeFi在內的加密金融通過極低的能耗、極高的效率完成各種金融職能，本身就是綠色金融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二，DeFi和區塊鏈的開放性和透明度可實現抵押資產的綠色和信用投放的綠色。

值得一提的是，比特幣哈希率自從2021年5月我國比特幣挖礦禁令之後已經實現完全恢復，在12月的7天移動平均線已超過 179.5Ehash/s。

根據我國發改委官網轉載的《參考消息》數據，美國超越中國成第一大比特幣挖礦國，而哈薩克斯坦是第二大國。

第九，為什麼說這次聽證會雖然沒有直接提到元宇宙，但處處充斥着元宇宙的氣息？

這次的加密金融聽證會雖然沒有直接提及元宇宙，但處處都充斥着元宇宙的氣息。我在近期的講座中每次都會提到：第一，元宇宙的內核和靈魂是永續性、開放性、自治性，這是區塊鏈的“道”，實現元宇宙“道”的關鍵技術是區塊鏈；Facebook（現在已改名為“Meta”）、微軟、迪斯尼等宣稱要實現的元宇宙，過分側重於追求沉浸感，這僅僅是元宇宙的“術”。第二，元宇宙不是一個獨立的概念，元宇宙與等是一組高度相關的概念。Defi是元宇宙的經濟運行機制，Web3.0是元宇宙的網絡和數據機制，NFT 是元宇宙的重要表達形式，DAO是元宇宙的主要組織形式。這幾年Defi、Web3.0、NFT 和DAO都已經取得長足的發展，這為元宇宙的發展奠定了堅持的基礎。當下已經到了元宇宙擠泡沫的時候，等泡沫擠完，元宇宙又會迎來新一輪的騰飛和發展。

這次的聽證會，Web3.0成為重頭戲之一，Defi的理念貫穿於聽證會始終，這些都是元宇宙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這次聽證會處處都是元宇宙的影子。

第十，這次加密金融聽證會出乎意料在何處？

第一，這次聽證會的寬鬆氛圍是出乎意料的。在之前無論是Facebook的涉嫌數據泄露聽證會，抑或是穩定幣Libra聽證會，還是之前的加密貨幣監管聽證會，聽證會的氛圍都是較為嚴肅和充滿質疑的，而這次的聽證會的寬鬆程度不僅是關於加密金融領域無出其右的，而在關於整個科技領域的也是能數得上號的。這反映着伴隨着美國比特幣期貨ETF的推出，美股上市公司對加密貨幣的廣泛持有，美國人口持有加密貨幣的比例達到26%，ARK等基金對GBTC等產品的重倉，這都意味着加密金融已經獲得了美國主流社會的信任，這次聽證會就是這些巨大轉變質變引發量變的集中體現。更為甚者，加密金融相比於銀行和證券行業更為嚴格的監管方式，在美國社會獲得了一種“被同情”的地位。正如在這次聽證會中紐約市金融服務部前執行副總監Matt Homer所言：“證詞表明，加密貨幣已經受到監管。我們現在應該關注差距和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此外，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竟然”對 Coinbase 表達了一些同情，但問題仍然存在於細節中。SEC會及其姊妹監管機構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本身也在爭論各自在加密生態系統中的角色，目前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僅監管期貨交易，但關於將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的監管範圍擴大到加密貨幣現貨市場的討論越來越多。

第二，這次聽證會在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達成的共識是出乎意料的。

從歷史上看，美國國會民主黨比共和黨對更積極地監管治理加密貨幣更感興趣，比如民主黨眾議員亞歷山大·奧卡西奧-科爾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就認為“加密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新系統，而是我們現有系統的擴展。”另一位民主黨眾議員 Sherman 這次甚至表示：“事實上，加密貨幣擁護者代表了我們社會的力量。”而現在美國共和黨人也展現了積極的信號，兩黨在這一點上逐步達成共識。眾議員Jake Auchincloss表示，實施“強制監管”機制對必須在不同監管機構之間穿梭的加密公司而言是不公平的，他願意與共和黨和民主黨共同解決這些擔憂。在他看來，一級市場監管機構與私營公司自律組織合作，解決託管要求、穩定幣標準等問題，可能對市場是最有意義的。在最後總結的時候，

美國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的幾位委員宣布他們將制定法案以簡化加密金融監管並支持該行業。美國眾議員 Jake Auchincloss 最後總結道：“Web3 .0的道路規則可以是兩黨(美國民主黨和共和黨)的。”

總結

此次“數字資產和金融的未來：了解美國金融創新的挑戰和利益”聽證會持續了近5個小時，會上討論的問題覆蓋範圍之廣、涉及問題的程度之深、以及達成共識之利落超出了大多數人的預期，這是美國有史以來最積極、最具建設性、民主共和兩党參與度最高的一次眾議院的加密金融聽證會。這意味着美國主流社會正在迅速完成對加密金融的認可、接納甚至推動，可謂加密歷史的拐點，並很有可能改變全球互聯網和金融行業的歷史進程。美國社會和其他一些國家和地區都對此表示高度的關注，而國內對此的關註明顯不足，儘管我們執行着最嚴格的加密監管政策，但我們也需要知道世界上其他國家和地區正在如何看待這一問題，並在執行層面發生着怎麼樣的變化。這使得我們可以對此可能導致的各種結果提前應對，因為作為人類命運共同體，我們幾乎不可避免地會捲入其中。

參考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