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新加坡,搶互聯網“飯碗”

互聯網加速出海后,國內互聯網人,“卷”到距離不遠的新加坡。先後於歐洲、美國留學的林軒,2021年碩士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隨即通過校招進入新加坡Tiktok,如今工作超過一年了。此前,他在北京騰訊、快手都有過實習經驗。

9月22日,英國智庫Z/Yen和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聯合發布第32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數》(GFCI 32)。根據報告,在全球前十大金融中心排名中,香港位列第四,上海第六,北京第八,深圳第九。

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金融發展與國資國企研究所執行所長余凌曲在接受《國際金融報》採訪時表示,儘管受疫情影響,大中華地區仍有香港、上海、北京和深圳等四個金融中心進入前十名。

但值得關注的是,相較上一期排名,新加坡上升至第三,而香港則跌至第四。新加坡取代香港,成為亞洲首要金融中心。

一切有跡可循。新加坡財政部長黃循財2月18日發表2022財政年預算案聲明時宣布,自9月1日開始,新的就業准證(EP)申請者最低月薪將從4500新元提高到5000新元,S准證申請者的收入門檻也會從2500新元調高到3000新元。

3月,新加坡總理署部長英蘭妮在國會上提到,新加坡2021年獲批PR(永久居民權)人數約3.34萬,獲批人數是12年來的最高記錄

新加坡知名華語自媒體人阿澤對燃次元表示,2020年以來,新加坡處於人才流入狀態,而新加坡放寬入境政策之後,人流量也恢復到疫情前狀態,“每天去商場、景區,全是人。”

實際上,2020年以來,中國互聯網大廠也開始重倉新加坡。2020年5月,阿里巴巴以84億元,收購了新加坡安生保險大廈50%的股權,將其作為Lazada的總部;騰訊也在新加坡設立辦公室;字節跳動400萬元租下萊佛士碼頭一號三層樓,TikTok全球CEO周受資常駐於此;愛奇藝也將全球總部設在新加坡。

圖/萊佛士碼頭一號   來源/萊佛士碼頭一號官網 燃次元截圖

來源/萊佛士碼頭一號官網 燃次元截圖

不過,隨着外國人湧入,新加坡房租水漲船高。

在新加坡騰訊工作一年半的程序員阿布,近期忙於找房子,他告訴燃次元,今年新加坡房租漲幅達50%。“租房難”、“租房貴”,是今年到新加坡工作的人,遇到的主要難題。

國內互聯網公司和人員“出海”已是大勢所向,作為全球出海第一站,在新加坡“掘金”,機遇的背後,也有探索的艱辛。

離家近,不加班

在美國讀書讀到一半,新冠疫情來了,本想留在當地工作的林軒,發現所有公司都不招人了。

“當時我非常絕望,精神狀態不太好。”林軒說,身邊非常多留學生都回國了,2020年中,他也選擇回國。

林軒不是程序員,而是從事數據分析一職。2020年下半年,他先去騰訊實習了三個月,年底去了快手上班,直到2021年畢業季,參加校招。

他積極地參與國內的校招,海投簡歷,幾乎所有互聯網公司都投了,還投了部分金融公司。然而,面試機會寥寥無幾,即使有面試,也拿不到Offer。同時,他投了新加坡的Shopee和字節跳動,都拿下了Offer。

這樣的情況,林軒不得不做出權衡與抉擇。“回到國內工作,好處是明顯的。比如能認識很多背景、目標相似的朋友,大家可以互相交流,很快樂。而且國內好吃、好玩的很多,也很便宜,增加了很多我在國外生活沒有的幸福感。”他說道。

但他發現,國內的人才密度太高,競爭太大。“當時在北京,身邊認識的常青藤(大學)畢業的人,比我在美國認識的都多。大家都在國內,都在投那幾個公司,而這幾個公司招不了多少人。”林軒發現,身邊不少學歷很高的學生,都拿不到面試,這讓他感覺壓力很大。

而林軒難以忍受的是,國內工作時間長,工作壓力較大。“在互聯網大廠,加班是常態。那時候(指2020-2021年中),在實習的公司里,都沒辦法按時下班。”他發現,即使是領導,壓力也很大。

在新加坡Tiktok上班至今,林軒大多時候都是下午6點下班走人。除非緊急狀況,上司不會在下班時間發信息、郵件給他,尤其是周末找他的場景,可能只發生過一兩次。“國內公司不一樣,領導想到什麼事情,不一定特別要緊,隨時發消息給員工,默認員工時刻保持上班的狀態。”他對比道。

林軒說道,新加坡吸引中國人的一個原因還是,距離國內近,方便回家。身邊一些美國回來的朋友,也會因為這個原因選擇去新加坡工作。“新加坡很小,很多事情國內都能做,還會更有意思。”他認識的很多人,疫情前每年都會回國一兩個月,“充充電”。

不過,即使離家近,林軒至今沒有回家。有18天年假,加上新加坡政策放鬆,5月去紐約旅行,8月去洛杉磯旅行,林軒出國游反而增加了。

不同於去年剛剛畢業的林軒,90后阿澤,此前在國內已有4年工作經驗,曾在珠海魅族和深圳OPPO,從事產品運營一職。

在國內科技大廠,阿澤也感受到壓力,“加班不是很多,但並不輕鬆,同事、領導帶來的壓力很大,每天要跟老闆彙報工作,同事之間則是KPI的對比。”2021年,他決定辭職,到新加坡修讀工商管理學碩士,給自己充電。

原本,他決定一年之後畢業就回國。但因緣際會,他在新加坡找到更好的發展機會,決定留下來。

阿澤說道,到新加坡第一個月,他想做個社交賬號,來記錄留學生活。可能此前工作經驗鍛煉了互聯網思維,一個月後,阿澤的抖音賬號(@阿澤在新加坡)就出了第一條爆款視頻,播放量達到幾十萬次。於是,他決定做好自媒體,認真地策劃、拍攝、剪輯視頻。

圖/阿澤抖音視頻   來源/抖音  燃次元截圖

圖/阿澤抖音視頻    來源/抖音  燃次元截圖

就這樣,阿澤的抖音賬號粉絲量已經接近15萬,而經營半年的小紅書賬號也有近3萬粉絲,並實現良好的變現。6月,正式畢業的阿澤,入職新加坡一家留學/移民機構,獲數字營銷總監一職,得以將自己的自媒體影響力與公司業務結合,公司還為他申請了最高級別的EP。

“我現在也要去公司上班,但‘朝9晚6’,6點準時提包下班。新加坡整體工作氛圍還是比較輕鬆,下班后同事、領導之間會保持清晰的邊界感,甚至不交集。”他說道,同事都是華人,工作日大家友好相處,但周末彼此互不打擾,不會過問個人私事,工作、生活界限分明。

他指出,在新加坡工作的優勢是時薪更高。相仿的工資水平,國內要加班到晚上9-11點,而在新加坡都是6-7點下班。他透露,如今他的收入已是此前國內的3倍。

新加坡也“卷”起來了

“新加坡是亞洲國家,節奏還是快的。”阿布說道,新加坡沒有“996”、“007”,但相對澳洲、新西蘭、加拿大、歐洲等地方,工作時間還是不短的。

林軒也認為,跟國內相比,新加坡人比較“佛系”,但實際上新加坡人還是挺努力的。作為亞洲金融中心之一,隨着人才湧入,新加坡也正在“卷”起來。

林軒透露,新加坡Tiktok很多部門都是以中國人為主,平時工作交流及書面文件,也都是使用中文,“這些人才也大多是國內招來的。”

阿澤分析道,新加坡除了金融業發達,互聯網行業氛圍也很好,中國互聯網公司和歐美互聯網出海的第一個選擇就是新加坡。

如今,新加坡是許多互聯網大廠的亞洲總部,如Google、亞馬遜、推特,中國的阿里、騰訊、字節也落地,此外本地的Shopee、Grab等互聯網公司也發展起來,人才需求很大,“所以很多中國人想到國外工作,第一個考慮、爭取的也是新加坡的機會。”

隨着新加坡於3月宣布大幅放寬一系列疫情管理措施,各類人員流入越來越多。比如,此前香港疫情管控政策未放鬆,便有不少金融從業人員流向新加坡。不僅僅是人才流入,如今來新加坡的學生、務工人員、遊客都在增加。隨之而來的就是,市場租賃房源供不應求,租金不斷上漲。

阿澤指出,今年新加坡房租上漲,“衣食住行”中“住”的成本最高。從市場來看,如果合租,普通房間月租是1200-1500新幣(1新幣約合4.99元人民幣),帶獨立衛浴的房間月租則要1800-2000新幣;如果一個人住單身公寓,月租價格達到3000-4000新幣以上。

目前,林軒在新加坡的房租是1500新幣/月(約合7490元人民幣),“租房挺貴的,我這算便宜的了。”他住的位置較偏,靠近馬來西亞,但因為新加坡比較小,距離公司也不遠。

在新加坡Tiktok,林軒年薪約為40萬元,跟國內大廠同類職位工資的差距不大。他認為,實際上,新加坡對國內互聯網人的吸引力不算太大,因為工資水平漲幅不大,但生活成本更高一些。於他而言,房租約佔收入的1/3,尚在接受氛圍內,“但如果房租這樣漲下去,我基本存不下錢。”

跟中國不同的是,新加坡的房屋租售比更高。特別是,公民可以申請購買政府建造的組屋,價格並不高。阿澤介紹道,新加坡本地人,只要花300萬元(人民幣),就能購買一套三室一廳組屋,買房壓力不算大。

除了有廉價組屋可以購買,新加坡稅種少、稅率低,因而新加坡本地人不太需要“卷”。

但是,外國人想在新加坡買房,就沒那麼容易。除非夫妻兩人都是永久居民,而且雙方都已獲得永久居民身份(PR)滿3年以上,才能購買轉售組屋(二手組屋)。

一般而言,外國人只能購買公寓,即商品房,且需額外繳納30%的稅。而新加坡房價位列全球TOP5,均價為10-15萬元/平米。“非常有錢的人,才能買得起新加坡的公寓。”阿澤說道。

林軒、阿澤、阿布告訴燃次元,他們都在申請PR的路上。“PR的標準還是明確的,比如有無本地學歷,在本地的居住時長,在本地工作的薪資水平,所在行業的重要性,以及是否參與一些融入新加坡的活動等。這些條件好的話,政府不會不批准的。”阿澤指出。

2019年就到新加坡工作的阿布則認為,新加坡PR“是個黑盒”,想申請下來,短則2-3年,長則5-6年,並不好拿。

大廠機會遇變

進入2022年,想去新加坡工作,已經沒那麼容易,除了工作簽證審批難度加大,新加坡大廠給到外國人的Offer也在減少。

經過近三年快速發展,新加坡互聯網行業進入增長的下半場。“受全球經濟影響,同時,互聯網增長出現停滯。”阿澤表示,Shopee的裁員,給行業帶來不確定性。

根據《聯合早報》報道,8月25日,上海一博士畢業生林戈帶着妻子和寵物抵達新加坡,一下飛機,Shopee電話通知他,其算法工程師Offer已被取消。對此,Shopee回應稱,“由於技術團隊的聘用計劃調整,一部分工作職位不再開放。我們正在密切幫助受影響的人。”

圖/《聯合早報》電子版 燃次元截圖

圖/《聯合早報》電子版 燃次元截圖

燃次元聯繫林戈得知,至9月28日,他仍留在新加坡,但尚未找到新工作。

因騰訊持股18.7%,Shopee母公司Sea也被認定為中資公司。作為東南亞巨頭,Sea在疫情期間突飛猛進。進入2022年,面對全球環境變化,Sea股價大跌。

2022年初,印度下架Sea旗下大型遊戲《Free Fire》,而印度是該款遊戲最大的市場。據悉,2021年,《Free Fire》在印度App Store和Google Play的下載量達到了5500萬次,貢獻收入3430萬美元。

遊戲業務是Sea的核心業務及主要收入來源,上述消息一出,Sea股價創下上市以來最大跌幅。面對虧損困局,Sea不得不調整路線,以一路燒錢的Shopee裁員開始,而新加坡總部首當其衝。

阿布說道,Shopee近期的裁員,讓他擔心自己有可能在沒申請到PR之前,就被公司解僱,而被迫遣返。

據了解,新加坡出現裁員現象的公司,除了Shopee,還有外賣服務平台Foodpanda,但並非行業主流情況。

根據9月25日報道,Grab首席營運總監洪紀元(Alex Hungate)表示,公司稍早前擔憂全球經濟陷入衰退,所以非常謹慎地招聘,但不至於需要凍結招聘或大規模裁員。

輻射東南亞六國,新加坡的市場仍然廣闊,還有發展潛力。不過,外國人來新加坡工作,終究不如本地人容易。

近幾年,阿里、騰訊、字節大批招聘中國人,是因為新加坡本土缺乏計算機、互聯網、科技等領域人才,中資公司不得不向國內挖人。但對於本地公司,新加坡政府對外籍員工比例有嚴格限制,應保障本土員工優先就業。也因此,9月開始,新加坡提高EP發放門檻,間接提高本土公司招聘外國人的難度。

“薪資達不到門檻就申請不了EP。工資標準提高,公司的成本也就高了。”阿澤指出。顯然,這項政策也使得新加坡公司降低招聘外國人的預期。

雖然不確定性在增加,阿澤發現,想去新加坡工作的中國人還是不少。“新加坡是一個華人社會,適合中國人生活。同時,新加坡面向全球,多元文化在此交融,在這裡,可以聽到不同的聲音。”他分享道,在新加坡生活,物質環境大同小異,但思維模式會更加豐富。

*文中林軒、阿澤、阿布、林戈為化名。

文/侯燕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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