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還未過完，富士康的新一輪“搶人”便開始了。“自2月6日面試起，推薦總獎金最高8000元。”鄭州富士康通過旗下公眾號發布公告稱，面試通過的普工，如果在職大於等於90天，且有效出勤滿55天，則可以拿到6800至7500元的獎金，而推薦該求職者入職的員工，則可以在該求職者入職滿1個月後，獲得500元的獎金。
新一輪“搶人”
2月7日上午，第一財經記者在上述公告中提及的其中一個面試地點，即富士康國貿招募中心看到，雖然是正式上班第一天，空氣中彌散着凜冽寒意，但已有不少求職者慕名而來；一些已經面試通過的員工，脖子上戴着已經拿到的工牌，排隊等候前往宿舍的班車。
攀談中，正在等候面試的王龍（化名）說，自己之前是鄭州市中原區一家飯店的“大廚”，月薪有8000多元。但2020年之後，他所在的飯店的營業額，便開始因疫情不斷受到影響，其中，在2021年先後經歷了三次疫情、一次水災，直接導致他所在飯店關門停業。
已經幹了10年廚師的王龍，也被迫失業了。他也曾試圖再去找一份跟飯店相關的工作，但偌大的鄭州，到處都是倒閉的餐館，直到春節，他也未能如願。
聽說富士康又開始了新一輪招聘，他和幾個曾經的飯店同事，便結伴前往距離鄭州市區近40公里的富士康鄭州廠區。
富士康招聘的主要崗位是普工，共包括兩種崗位：正式工與派遣工，正式工有底薪、社保，派遣工無底薪、社保，工資根據上班時長計算。
“一天干8個小時，一小時25塊錢，干一天，是200塊錢，”王龍一算細賬，才發現，一個月即便按照20個工作日計算，不吃不喝能拿到手的工資，也不過4000塊錢，跟之前的“大廚”薪資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王龍開始有些猶豫起來，但看着身後逐漸排起長龍的隊伍，“先乾著吧，畢竟，這當口，能找到工作已經不容易了。”
為何富士康長年“搶人”？河南省改革發展研究院院長周健分析稱，其中原因，一方面，是富士康的訂單多寡受到iPhone等蘋果產品的銷量影響，iPhone銷量高，富士康訂單就多，工廠里就需要緊急招募更多工人，而iPhone銷量一旦下降，為了降低成本，裁員便成為最直接之舉措；另一方面，也跟富士康不少員工的“臨時工”心態有關，一旦對工作不如意，或者有了更好的工作選擇，可能就會隨時跳槽。
以王龍為例，他如果選擇應聘正式工，富士康將為其繳納五險一金等基本保障，而且，每月除了能拿到2200元的底薪外，富士康還會根據加班的時間不同，發放日常薪資的1.5倍至3倍為加班費，這樣算下來，如果加班較多的話，他每月拿到5000元以上的薪資，亦不算難事，但他依然選擇了沒有社保、沒有底薪的派遣工。
“有加班機會，（富士康）當然會優先提供給正式工，但我不稀罕。”王龍說，富士康的流水線工人沒有“技術含量”，工作單調、枯燥，自己肯定不會長期干，現在“大廚”的工作不好找，那就暫時過渡下，“等有機會了，我肯定會跳槽”。
同樣存在這種心態的，還有一位來自河南省許昌市的樊女士，她說，自己去年來富士康干過，這次算是“離職返聘”。
樊女士原本與丈夫在老家開了一家飯店，但生意一直不溫不火。2021年8月，她的一位在富士康上班的朋友告訴她，到富士康上班滿55天就能拿到1萬多元的獎金時，她心動了。
隨後，樊女士應聘到富士康，成為一名派遣工人，在干到“在職大於90天，且有效出勤滿55天”的獎勵條件后，她拿着到手的工資和獎金，回了老家。
如今，她聽說有新的獎勵政策，又帶着行李返了回來，“再干仨月，”她說，如果不是衝著獎金，她肯定不會到富士康去當普工，“往流水線上一站就是一天，沒一點兒意思”。
因此，這也成為了富士康招工的一個“奇葩”現象：一些應聘者，不願干有社保、有底薪的正式工，反而願意去應聘無底薪的派遣工。
也因此，同樣是招聘“搶人”，富士康鄭州工廠的正式工招聘現場與川流不息的派遣工招聘現場相比，顯得有些冷清——距離富士康國貿招募中心約1公里的雍州路上，是富士康招募中心。
與富士康國貿招募中心更多是與中介合作招聘派遣工為主不同，富士康招募中心主要以招聘正式工為主。
2月7日下午，記者抵達富士康招募中心時發現，偌大的招聘現場，僅有不到5名應聘者在等待面試，這與動輒排隊幾十人的富士康國貿招募中心截然不同，其中一名女性應聘者，甚至還沒聽完工作人員對“正式工”的介紹，便離開了招聘現場。
“這不剛過完年嘛。”一位負責面試的工作人員略顯尷尬地解釋，富士康鄭州工廠的正式工確實有一些缺口。
不過，王龍說，他仍然感謝富士康能為自己提供暫時的工作機會，畢竟，在疫情下遭遇艱難時刻，身背房貸壓力的他，有收入，總比坐吃山空強。
產能佔全球蘋果手機近半
王龍不知道的是，當餐飲、旅遊等行業因疫情陷入蕭條時，富士康之所以大張旗鼓再次招聘的關鍵原因，其實跟他的一些朋友手握的蘋果產品有關。
調研機構Canalys的一份數據顯示，伴隨着新款手機iPhone 13系列的熱銷，蘋果再次重回全球手機銷量第一的位置，超越了此前霸佔這一位置的三星。
華泰證券則分析稱，由於iPhone 13系列的需求旺盛，其上下游產業鏈營收環比增長強勁，鴻海、台積電和臻鼎等公司均在2021年12月創下去年最高月度營收紀錄，體現了蘋果新機的強勢拉貨動能。
這一說法也得到了富士康母公司鴻海精密的驗證。
在不久前舉辦的鴻海精密線上活動會上，鴻海董事長劉揚偉表示，公司2022年第一季度表現可能比過去幾年好，“這是過去未曾見過的榮景”。
這其中，產能貢獻了全球近半蘋果手機的鄭州富士康，也開始伴隨着蘋果手機的熱銷，不斷上演“全球同此共冷熱”的場景：以2018年、2019年為例，由於受到蘋果部分產品銷量未達預期等因素影響，富士康便曾發布內部備忘錄稱，公司面臨“非常困難和競爭的一年”，計劃在iPhone業務方面減少60億元人民幣的開支，並減少約10%的非技術人員成本——這意味着，6萬人以上的富士康員工面臨被裁撤。
但隨後，伴隨着以iPhone 13系列為代表的蘋果產品逐步熱銷，富士康又開始不斷加大員工招募的獎勵力度。
2021年8月，主要負責iPhone的成品組裝的鄭州富士康iDPBG事業群便發布公告稱，對在職大於等於90天，且有效出勤滿55天的求職者與入職介紹人，最高發放11200元的推薦總獎金，其中，求職者最高可以拿到10500元，入職介紹人則獲得700元。
隨後，伴隨着用工需求的浮動，獎金髮放金額也呈現出上下浮動之勢：在蘋果產品滯銷的淡季，獎金會大幅下調至3000元甚至更低，而一旦蘋果產品暢銷，則獎金的上漲幅度亦會大幅提升至10000元以上。
同樣與蘋果產品關聯度頗高的，還有鄭州市富士康所在的河南省的外貿金額。
隨着富士康項目落戶鄭州，以手機為代表的新興產業，正在取代傳統產業，成為河南外貿的支柱產業。
2022年1月，鄭州海關發布信息稱，2021年，河南外貿進出口總值達8208.1億元，同比增長22.9%，高於全國進出口增速1.5個百分點，以手機產業鏈為主的機電產品進出口佔全省外貿比重超六成。其中，僅手機的出口總額就高達2727.2億元，同比增長17.8%，佔到全國的28.9%。
此前，同樣受累於蘋果產品銷量不暢等因素影響，富士康鄭州工廠在河南外貿進出口總額中的佔比，曾一度從2015年的67.5%，一路下滑至2016年的67.2%、2018年的60.4%、2019年的59.5%。
如今，伴隨着以iPhone 13系列為代表的蘋果產品的熱銷，富士康鄭州工廠再度進入重金“搶人”模式，而河南外貿進出口總值，也在2021年首次突破8000億元大關。
蘋果好不好吃，嘗了就知道。作為中部人口大省，河南也抓住製造業升級契機，加快構建現代產業體系。根據河南省政府工作報告，2022年，河南將做強先進製造業。加快國家農機裝備創新中心建設，實施中鐵裝備產業園、富士康智能裝備研發生產基地、洛軸高端軸承產業園、衛華智能起重裝備產業園等項目，培育一批百億級行業領軍企業。“十四五”末產業規模達到1.5萬億元，高端裝備佔比30%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