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華為輪值董事長徐直軍:“求生存”階段怎麼走?

伴隨着孟晚舟回國的消息,華為高管也在近期對外更新了公司的生存狀況。“華為公司過去歷史上,很多選擇大家都是不可理解的,但是每一個企業都知道自己的定位什麼最好。我們整個高層團隊清楚我們做什麼合適,做什麼不合適,清楚我們在求生存階段,做什麼合適,做什麼不合適,清楚我們的未來,我們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9月24日晚間,華為輪值董事長徐直軍在一場媒體溝通會上對近期手機、芯片、鴻蒙、歐拉、華為雲、服務器、數字能源、汽車等一系列高關注度話題進行了回應。

談及為什麼不造華為品牌汽車,徐直軍對包括第一財經在內的記者表示,“越是人人都造車的時候,越要冷靜。這個問題沒有為什麼,只是一個選擇,選擇對與錯,也沒法衡量。成了就是對的,沒成就是錯的。”

對於手機業務,徐直軍表示:“手機制裁沒有芯片,確實面臨很大的挑戰,大家想買華為5G手機基本上買不到了。華為不會放棄手機業務,也不會出售,我們正在努力讓手機業務在適當的時候,重回正軌,這是我們的目標。大家等幾年,看看我們能不能達到這個目標,讓消費者繼續買到華為5G手機。當然很艱難,但是至少要有夢想。”

在芯片解決方案上,近期外界也有諸多傳聞,但徐直軍直言,關於芯片製造的都是“假消息”。目前華為一直靠(芯片)庫存維持生存,也在努力解決芯片製造問題,但要靠中國半導體產業鏈共同努力,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相當長的時間才能解決。“現在你們看到的跟華為芯片相關的消息,全是假消息,沒有一個是真的。”

此外,徐直軍表示,面對市場上的概念股炒作,要“擦亮眼睛”。

“單獨做鴻蒙的軟件公司,我都不知道它怎麼去創造價值,怎麼去帶來收入?市場上有一段時間,把鴻蒙炒的熱火朝天,有些公司股價炒到好幾倍,我都不知道它怎麼通過鴻蒙帶來收入的增長。”徐直軍說道。

他表示,“歐拉近期又有人炒作,站在數字基礎設施的角度看,歐拉確實解決了少魂的問題,也解決了我們各行各業需要操作系統問題。但怎麼帶來收入?只有基於歐拉做發行版的公司才能創造收入。其它那些炒作的公司,能不能基於歐拉創造收入,創造價值,大家要把眼睛擦亮一點。

歐拉並不是新事物,華為在2019年發布鯤鵬戰略的時候,為了支持鯤鵬發展,就已經明確了歐拉操作系統的開源策略。2019年12月31日,華為將歐拉正式開源,中國的一些操作系統公司,如麒麟軟件等,開源的歐拉操作系統發布了自己的商業發行版,並提供服務。

“最近我們確實把歐拉重新進行了定位。原來的歐拉更多是服務好鯤鵬,讓我們的鯤鵬生態發展得更好。我們開源的主力也是聚焦在支持鯤鵬。”徐直軍指出,“現在華為把歐拉定位為未來的數字基礎設施的操作系統,不僅僅是服務於鯤鵬,也能支持X86;同時支持邊緣計算,也能支持雲基礎設施,還準備未來去支持嵌入式設備。”

他表示,華為未來打造兩個操作系統,一個是鴻蒙操作系統,一個是歐拉操作系統,兩者都開源。鴻蒙操作系統的應用場景,就是智能終端、物聯網終端和工業終端;歐拉操作系統面向服務器,面向邊緣計算,面向雲,面向嵌入式設備。

“中國的ICT產業,一直是‘缺芯少魂’,我們內部有一個鑄魂工程,就是通過歐拉和鴻蒙,打造覆蓋所有場景的操作系統,而且全部開源,讓產業界參與進來,把它們做得更好,適配更多場景,只要產業界積極支持,共同努力,鑄魂工程就能夠真正實現目標,把缺芯少魂的‘少’字去掉,就是有魂了,有覆蓋各種場景的操作系統了。”徐直軍說。

對話華為輪值董事長徐直軍:“求生存”階段怎麼走?

以下為媒體問答實錄:

“沒有上市計劃,沒有剝離計劃,也沒有出售計劃”

記者:之前您在發言裡面提到了關於華為雲的發展,還有能源公司,想問一下,未來這些公司是不是也考慮上市,還有會不會像之前榮耀一樣,出售或者是剝離,還有這一部分收入會不會能夠彌補在消費者還有終端方面的損失?

徐直軍:(華為雲和數字能源公司)沒有上市計劃,沒有剝離計劃,也沒有出售計劃。

我們要打造面向數字世界的黑土地,在黑土地上,既要種我們各行各業應用的樹,華為的樹也需要有一塊土地,如果這塊土地沒了,我們的樹種到哪裡呢?

華為雲既是一個虧損的業務,又是一個快速增長的業務,我們也清楚有競爭對手歷史上虧了多少年,我們虧的年數差不多就行了,但是雲業務的增長還是很快的。

你提到的彌補損失不存在。因為我們從2017年開始做華為雲,本來也是我們規劃中的業務,不存在誰彌補誰。

記者:在雙碳背景下,華為如何通過綠色計算,實現低碳和零碳,數字能源公司目前聚焦的領域邊界是什麼?華為對市場規模期待是怎樣的?華為今年上半年業績也有一些波動,接下來要如何穩固基本盤,實現業績增長,哪些業務包括數字能源之內,所在的業務,是接下來的重要突破口?

徐直軍:華為支持雙碳戰略裡面,最有價值的,就是我們通過持續的技術創新去幫助各行各業降低能源消耗,實現低碳社會。我演講裡面也講了,到2030年,各行各業受益於ICT技術帶來的碳排放減少能夠達到121億噸,是ICT這個行業本身產生碳排放的十倍。

華為也並非今天才開始努力降低能源消耗的,華為一直有一個部門叫節能減排辦公室,就是努力把我們自己的設備功耗降下來,同時去服務於其他行業,把能源消耗降下來。

至於我們數字能源業務,當然也是為了響應國家雙碳戰略,應對氣候問題,包括應對全球提出來的碳中和的目標,我們加大了投資和發展力度。它的中文名字叫數字能源,不是太準確,其實英文更準確,叫Digital Power。所以它的邊界很清楚,就是聚焦電力電子技術,把數字技術跟電力電子技術結合起來,我侯金龍發明了一句話叫:比特管理瓦特,把信息流和能量流結合起來,清潔能源和推動傳統能源綠色化結合起來。

本質上數字能源的業務就是與電力電子技術相關的產品,包括基站供電,數據中心供電,太陽能逆變器,儲能的解決方案。還有一個電動車的三電,技術都是同源的。因此數字能源的業務戰略就是把我們多年在ICT領域積累的數字技術和電子電力技術結合起來,做產品和解決方案。所以不是Digital Energy,而是Digital Power。

“不會放棄也不會出售手機業務”

記者:第一個問題:受芯片制裁影響,華為手機營收大幅度下降,請問華為會不會放棄手機業務?第二個問題,基於路透社8月底披露,美國已經批准華為汽車芯片的進口,能否證實這一消息,美國這一舉動對華為下一步發展布局有什麼影響?

徐直軍:為什麼要放棄手機業務呢?我們手機由於美國的制裁,沒有芯片,確實面臨很大的挑戰,大家現在要想買華為的5G手機,基本上買不到。

我們在多種場合表態了,華為不會放棄我們的手機業務,也不會把我們手機業務出售。我們正在努力,努力再努力,讓我們手機業務在適當的時候重回正軌。這是我們的目標。

希望大家能等幾年,看看我們能不能努力達到這個目標,讓大家能繼續買到華為5G手機。(想要達到這個目標)當然很艱難,至少要有夢想,如果沒有夢想,那就沒有動力。我們期望有這麼一天,全球的消費者,特別是中國的消費者還能買到華為品牌的5G手機。

從供應商那裡,我們了解到,他們確實有一些芯片獲得了美國的許可,主要用於車部件的部分低端芯片。

記者:海思現在這個部門的狀況怎麼樣?包括咱們芯片或者一些射頻芯片,華為研發的情況能不能簡單說一下?

徐直軍:現在假消息遍地飛,今天講這個芯片的問題,明天講那個芯片的問題,我怎麼都不知道?我們被制裁之後,一直靠庫存維持生存,當然我們也在努力解決芯片製造問題,要靠中國半導體產業鏈共同努力,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相當長的時間,才能解決。現在你們看到的跟華為芯片相關的消息,全是假消息,沒有一個是真的。

記者:近期業內有挺多關於華為出售X86業務的報道,ICT發布的報告顯示,華為服務器收入二季度收入達幅度下降46%左右,的確遇到一些困難,這個中間發生了什麼?華為還會做X86服務器業務嗎是重點是鯤鵬服務器了?

徐直軍:我們X86服務器確實遇到了困難,遇到什麼困難大家都很清楚,我們在想各種辦法積極解決,包括有與潛在的投資者接觸,有明確的消息再告知,現在在進程中。

“內部有一個鑄魂工程:歐拉和鴻蒙”

記者:鴻蒙最近發展的挺快的,用戶數已經破億了,想問一下,這裡面大概有多少是手機,有多少是其他的設備?另外對於今年您提到的3億的裝機量有多大的把握能夠完成這個目標?

徐直軍:你現在講的過億,都是講的手機,不含物聯網設備。現在物聯網設備有多少用了鴻蒙,統計不出來。現在手機已經過了1.2億了。我們的目標實現是快還是慢,要看消費者的體驗。

每一款手機,都要經過嚴格的測試,測試出來之後升級,升級以後看它的效果,效果好就可以放開給大眾升級。現在進展是超預期的,我們希望把華為存量的手機,爭取能升級的全部升級到鴻蒙。當然升級以後,華為手機的用戶體驗變好了,它可以使用的時間變長了,如果能等到未來我們解決了手機問題的話,剛好銜接得上,那是最好的。

我們現在從幾個方向努力,一個方向努力解決未來還有新的5G手機出來,但是哪一天出來不知道。第二個是通過鴻蒙不斷優化客戶體驗,不斷通過軟硬件協同,延長手機的使用壽命。

我們不會把手機業務關閉掉,也不會賣掉。否則的話,我們辛辛苦苦打造的這個品牌,說沒了就沒了,我們這麼努力求生存,有什麼價值呢?

記者:想問一下今年4月份華為分析師大會上,您提到今年要把軟件的價值發揮到最大,過去一段時間,我們在軟件能力,特別是面向企業級市場的歐拉操作系統打造上,處於什麼樣的情況?還有一個小問題,歐拉跟鴻蒙的應用怎麼打通?

徐直軍:關於歐拉操作系統、鴻蒙操作系統,既然你問到了這個問題,我就好好講一講。鴻蒙操作系統,我們希望打造一個面向萬物互聯的操作系統,但是在面向智能終端的時候,它本質上是取代安卓操作系統。這個操作系統在各種智能終端運行的時候,本質上也只是在具備安卓操作系統的能力基礎上,增加了分佈式能力,就是相互之間能夠互為外設。例如手機和電腦在一起,電腦可以看得到手機,電腦也可以看到手機。

我們把Harmony OS的基礎能力全部捐獻給開放原子開源基金會。開源是一步一步在向前走的。現在開源的OpenHarmony只能支持物聯網終端,還不能一下子支持完整的智能手機。我們希望和產業界一起,基於OpenHarmony,明年年底能夠支撐起完整的智能手機。

現在鴻蒙可以怎麼用?其實就是大家基於OpenHarmony,來開發各種物聯網終端。這些物聯網終端,能夠融入鴻蒙生態,跟鴻蒙操作系統的手機可以聯起來,消費者可以得到最好的體驗,這是最能夠帶來價值的事情。

另外,應用開發商可以基於鴻蒙開發應用,現在大家可以看到,不斷有鴻蒙版本的應用出來了。

還有一類公司,它參與鴻蒙開源社區,貢獻代碼,讓OpenHarmony越來越強大,越來越能滿足各種智能終端的需求。

而單獨做鴻蒙的軟件公司,我都不知道它怎麼創造價值?怎麼帶來收入?市場上有一段時間把鴻蒙炒的熱火朝天,有些公司股價炒到好幾倍,我都不知道他們怎麼能通過鴻蒙帶來收入增長,我搞不明白。

鴻蒙是面向萬物互聯的操作系統,和安卓相比,它的優勢在於,所有基於鴻蒙的終端,都能夠互相連起來,形成一個超級終端。僅從單一終端來看,它跟AOSP功能差不多,AOSP能幹什麼,它就能幹什麼。

歐拉不是新事物,歐拉早就有了,只是以前你們沒有關注。我們在2019年發布鯤鵬戰略的時候,為了支持鯤鵬發展,就已經明確了歐拉操作系統的開源策略。到2019年12月31日,我們把歐拉正式開源了,中國的一些操作系統公司,像麒麟軟件等,它們基於我們開源的歐拉操作系統發布了自己的商業發行版,並提供服務。

最近我們確實把歐拉重新進行了定位。原來的歐拉更多是服務好鯤鵬,讓我們的鯤鵬生態發展得更好。我們開源的主力也是聚焦在支持鯤鵬。

現在我們把歐拉定位為未來的數字基礎設施的操作系統,不僅僅是服務於鯤鵬,也能支持X86;同時支持邊緣計算,也能支持雲基礎設施,還準備發展一個分支,未來去支持嵌入式設備。嵌入式設備是什麼呢?我們做電信設備,大量的一塊板一塊板,這就是嵌入式設備,這些板子上也需要操作系統。

華為未來打造兩個操作系統,一個是鴻蒙操作系統,一個是歐拉操作系統,兩者都開源。鴻蒙操作系統的應用場景,就是智能終端、物聯網終端和工業終端;歐拉操作系統面向服務器,面向邊緣計算,面向雲,面向嵌入式設備。

另一方面,我們鴻蒙和歐拉會實現底層技術共享,把鴻蒙最優勢的部分,即分佈式軟總線的技術嵌入到歐拉裡面,未來所有用到歐拉操作系統的設備,只要旁邊有鴻蒙操作系統設備,就可以自動連接起來,如此就打通了歐拉和鴻蒙,這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中國的ICT產業,一直是缺芯少魂,我們內部有一個鑄魂工程,就是通過歐拉和鴻蒙,打造覆蓋所有場景的操作系統,而且全部開源,讓產業界參與進來,把它們做得更好,適配更多場景,只要產業界積極支持,共同努力,鑄魂工程就能夠真正實現目標,把缺芯少魂的“少”字去掉,就是有魂了,有覆蓋各種場景的操作系統了。

我們開源歐拉操作系統以後,只有基於開源版本做發行版的公司,才能夠從操作系統本身獲取收入,因為發行版可以賣錢,還可以通過服務獲取收入。

在歐拉發行版上開發應用的公司,和在其他操作系統上做應用開發的公司沒什麼區別。歐拉又有人炒作,炒的熱火朝天。站在數字基礎設施的角度看,歐拉確實解決了少魂的問題,也解決了我們各行各業需要操作系統問題。但怎麼帶來收入?只有基於歐拉做發行版的公司才能創造收入。其它那些炒作的公司,能不能基於歐拉創造收入,創造價值,大家要把眼睛擦亮一點。

“雲是未來,但內部轉型過程中很痛苦”

記者:留意到華為的政務雲發展的非常迅猛,這方面華為是否得到了政府部門的支持?華為雲中國區整體的業務情況如何?

徐直軍:中國的政務雲,你的問題的假設是錯誤的。政務雲市場這麼多年起起伏伏,多少公司參與競爭,華為為什麼成功了?華為從一開始就制定了面向政府客戶發展政務雲的模式,首先定了“三不”政策:不投資,不入股,不成立公司。你看很多公司,為了去搞一個城市的政務雲,又投資又入股,又成立公司,最後什麼都搞不成。

第二,我們堅定不移地賣雲服務,主要目的是促使政府的應用不斷遷移到雲上。而其他公司,很多採取賣設備的模式,賣完了,就沒人管了。我們給每個政務雲都配了一個團隊去持續運營,幫助政府的應用不斷地遷移到雲上,給政府真正帶來價值。

第三、我們最近還和一些合作夥伴想辦法,改造過去非雲服務模式的政務雲,讓它走向一個健康、可持續發展的方式。這是我們政務雲成功的關鍵。經過我們持續的運營,政府看到了價值,我們也得到了可持續的收入。雙方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

魯勇:我補充一下,華為雲BU正式成立是17年,我17年開始主持中國區的工作,經歷了整個華為雲在國內市場的發展,到今年華為雲IaaS技術服務排在中國第二,全球第五,我用飛速發展,快速增長這個詞不為過。

第二,支撐華為雲發展最為關鍵的是技術。我看到很多其他公司參加展會大多數講情懷,華為公司講的全是技術。華為雲從2017年到2020年,這三年基本上在打基礎,現在華為雲有220多種雲上的服務、230多萬開發者,就是在打基礎。

從2020年開始,華為雲業務增長快速,市場感受到了華為雲的進步。我舉三個例子,第一,在遊戲、互聯網、音視頻,這種雲原生的企業,最近已經有一個趨勢是H+X,華為雲加另外一個雲,為什麼呢?因為它們在整個應用和安全上要求越來越高。

第二、政務雲更加複雜,我們不僅在做雲的銷售,更多的是持續地運營,我們每一個政務雲和產業雲的基地,都有運營經理,因為雲的生意是要源源不斷去做,這是華為雲做的事情。

第三個是行業,如果第一代消費互聯網是促成很多雲公司的發展,當前中國數字化轉型中,各行各業的上雲才是真正的開始。華為本身是大型企業,加上這兩年製造業發展,行業應用上雲,華為雲必定是首選。

從“厚積薄發”,到“后發先至”,我用這八個字來總結華為雲這幾年的發展。

記者:這段時間看到華為內部,關於華為雲,之前的華為BG,組織架構調整,背後的邏輯是什麼?是不是華為從硬件設備商轉到雲服務商過程中也在探索,想知道華為雲在華為未來的定位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想清楚了?

徐直軍:華為雲的定位從來沒變過。傳統IT,服務器、存儲,跟華為雲到底短期是什麼關係,長期是什麼關係,內部確實一直受煎熬,不是爭論,是煎熬。所有的傳統IT公司,就是做傳統服務器,做存儲的公司,都沒有把公有雲發展起來,就是因為傳統勢力太強大。因為賣服務器,賣存儲,短期收入高,已經通過渠道,通過夥伴,形成了一套固有的銷售方式。

第二,中國政府和企業,確確實實對雲的接受有一個過程,他們都建了自己龐大的IT部門,習慣於自己掌控,習慣於買服務器,買存儲,或者買私有雲。所以說我們在私有雲做與不做上,鬥爭了很久。你看私有雲是客戶需求,買過去放在它的機房裡面,看得見摸得着,自己還能管理。對於我們來講,雖然很清楚,趨勢是要走向公有雲,但是銷售人員,賣私有雲收入來的快,賣公有雲收入來的慢。

在華為內部,有一點是一直清晰的,未來走向公有雲這個方向,大家是認同的。但是走向公有雲的過程中,到底走的多堅決,不同人有不同的觀點。組織調整的目標,是怎麼讓華為雲更好的發展。現在調整的方案,是把華為雲面向雲原生的業務全部由華為雲自己解決。

都知道雲是未來,都知道公有雲是趨勢,但是內部就是轉不過來,華為在這個過程中也是很痛苦的。原想把計算、存儲和雲放在一起,一起使勁,促進華為雲的發展,所以我們成立了雲與計算BG。但是,市場上碰到一起就打架,我們就把它們分開,分開還是打架。今年我們又做到一點,乾脆把雲原生的組織全部放到雲BU,我們在公有雲這塊獨立建銷售隊伍。我們內部衝突的過程,轉型的過程,從賣產品,賣license,到賣雲過程中,是很痛苦的過程。唯一可喜的是華為雲活下來了,還在逐步向好的方向發展。

魯勇:任何一個企業轉型都有一個過程。

徐直軍:我們轉商業模式是很難的,轉銷售隊伍更難,我們從賣產品,賣license轉向賣雲服務,最難的不是研發,最痛苦的是銷售。可喜的是,我們內部已經逐步轉過來了。我想今年以後,應該好多了。外部看,內部變來變去,也是痛苦的過程,尤其涉及到商業模式的轉型,涉及到銷售隊伍的轉型。

記者:近期市場上討論國資雲問題很多,市場有兩種看法,有人認為,這個可以幫助影響到華為賣公有雲的銷售,也有人認為華為是受益方,可以賣更多國產的服務器存儲,ICT硬件,想請教一下,華為整體怎麼看國資雲這個事情對自己的影響,是一個機會還是衝擊?這個事情能影響到行業的格局嗎?

徐直軍:你關注了國資雲的進展沒有?

記者:最近的確撤回了文件。

徐直軍:所以說不是有進展了嗎?結果你已經知道了。對華為來講,賣服務器不是我們的追求,我們追求的還是要把華為雲做好。我很認同華為雲張平安對這個問題的看法。為什麼客戶還會去找各種解決方案,或者說發展自己的雲,主要原因還是我們這些雲服務商做得不好,或者說做的不夠好,讓他們還不能徹底的放心,把它的關鍵應用、數據放到我們雲服務商的雲上。

我們唯有一個辦法,就是通過持續的技術創新,通過持續的投資,把我們雲做得更安全更可信,讓客戶,不管是國企,還是政府,還是互聯網企業,都能夠放心地把應用、數據能夠部署到雲上,或者遷移到雲上。

實事求是來講,無論是中國還是全球,對政府也好,對企業也好,對各級組織也好,把自己的關鍵應用和關鍵數據,放在雲服務上,尤其是公有雲上,還是覺得不放心的。這裡有三方面的原因,一個是雲服務商要通過不斷的技術創新,不斷的解決方案,去證明你是安全可信的,值得信賴的。政府和企業也要慢慢去看,雲服務商提供的雲,是不是能夠解決自己的問題,也許比自己建個雲,或者自己打造一個所謂的國資雲更放心,更可靠。我們很清楚。一個企業自己去建個雲,它在這個雲上的投資是有限度的。而一個雲服務提供商,像我們8000多人持續在研發,持續在投資,肯定在安全可信上,應該來講,能力更強。這裡面的關鍵是雲服務商要堅守不碰數據,而且要保護好數據,讓客戶的數據能夠安全可信,這是雲服務商要做的。這是一個過程,最終都會被技術的持續創新,規模效益,成本優勢,統統歸到幾個雲服務上,這是大勢所趨。就像智能手機,現在不就這幾家了嗎?雲服務也是一樣的,不管現在是私有雲還是什麼雲,最終通過技術的持續創新和雲服務商的持續投資,和規模優勢發揮,在中國會統一到三家左右,這是必然的趨勢。

“人工智能發展超預期”

記者:人工智能這塊,您認為目前華為能提供的差異化價值有哪些,未來對於人工智能的戰略方向,規劃發展有哪些?

徐直軍:我個人參與了華為人工智能解決方案打造的全過程,從決策第一天開始走到現在,只有四年多的時間。我們在人工智能進展上,客觀來講是超過我們預期的。

我們有一個創新的架構,能夠打造全棧全場景的AI解決方案,全場景是指我們能夠覆蓋從最小的穿戴設備、到手機、服務器一直到雲上的各種應用場景。全棧,是指從處理器的內核,到指令集,到芯片,到芯片的使能,到AI服務器,到AI集群,到我們整個AI計算框架MindSpore,到支持人工智能應用開發的工具ModelArts,整個技術棧我們都能夠提供。可以這樣講,在人工智能領域,我們已經徹底擺脫了美國的任何技術。我們能夠提供整個AI的基礎設施和服務,能夠全面支持國內進行AI研究和應用開發,以及AI的各種商業實踐。

當前AI的發展,無論對大學,還是研究機構,或者創新企業,最缺的就是算力。最近我們跟全國二十幾個城市合作,建設了人工智能計算中心,打造AI算力網絡,把它作為一個公共服務提供給所有的需求方,來支持我們在AI上的研究、應用開發和創新。基於此,我對我們國家AI的技術進步和產業發展充滿信心。

第二,原來AI應用開發很難。我在18年全聯接大會上,第一次發布全棧全場景AI解決方案的時候講到,AI開發要科學家才能幹。我們的目標是讓AI應用開發簡單、簡單、再簡單,普通工程師都能開發應用。經過這幾年努力,我們的ModelArts基本上實現了這個目標,我在昨天演講裡面也講了,針對企業AI應用的三個階段,ModelArts都能做什麼。

我們最近為什麼不斷地發布AI大模型?不是以前不想發布,是發布不出來,為什麼?是因為算力不夠!一點點算力,沒有辦法把大模型訓練出來。自從我們有了AI集群,我們能做到4096個昇騰處理器,無阻塞計算,具備了很強大的算力,我們跟鵬城實驗室一起打造了鵬城雲腦2,通過不斷的訓練,做出了多個大模型。

大模型訓練出來有什麼好處呢?當我們把AI應用到各行各業的時候,發現行業場景中,數據樣本是很少的。通常的方法,基於那一點數據,訓練出來的模型精度很低,根本達不到需求。有了大模型以後,基於少量的樣本數據,也能夠訓練出高精度的模型,來滿足需求。所以說大模型是各行各業真正把AI用起來,來解決各行各業問題,來提升生產效率,降低生產成本的關鍵。AI大模型將是華為雲核心的競爭力之一。

最後一點,我們的計算框架MindSpore,開源以後,現在成為中國最活躍的開源社區,進展也不錯。

我們的目標是為中國所有的AI研究者,AI應用開發者,AI創新創業者,提供研究、應用開發和創新創業的AI基礎設施服務。這是華為能夠給中國的產業界和學術界帶來的獨特價值

“越是人人造車的時候越要冷靜”

記者:華為在智能汽車方向上很明確要做供應商,但是從整個現在的進展來看,傳出實際的銷量感覺不是那麼受信任,包括上汽的反饋之類的,一直以來消費者或者是大眾的輿論,對於華為堅持不造車,過於偏執,有沒有動搖?一定非得不造車嗎?比亞迪自己造車也不影響電池方面的合作。

徐直軍:各有各的選擇。華為公司過去歷史上,很多選擇大家都是不可理解的,但是每一個企業都知道自己的定位什麼最好。對於華為公司,我們整個高層團隊來講,我們清楚我們做什麼合適,做什麼不合適,清楚我們在求生存階段,做什麼合適,做什麼不合適,清楚我們的未來,我們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所以為什麼要造車呢?有幾個造車的掙了很多錢,你去看看。不造車說不定掙的錢更多。這個問題沒有為什麼,只是一個選擇,選擇對與錯,也沒法衡量。成了就是對的,沒成就是錯的。越是人人都造車的時候,越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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