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虛擬人,治好了我的“社恐”

來源:“互聯網那些事”(ID:hlw0823),作者:林正悅,編輯:楊武 丁珏汭

“你的網戀對象,不是人!”

這並非是針對下頭“渣男”的負面評價,而可能是一副科技生活的未來圖景。基於AI的虛擬人會自我學習、擬合情感,讓你沉溺在沒有壓力的社交關係中。

戀上虛擬人,治好了我的“社恐”

圖源:優酷節目《不要回答》

科幻漫談節目《不要回答》中,賈樟柯、許知遠和李笛曾探討過,只有人工智能才能做到對親朋好友信息的秒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節奏,再親密的關係也禁不住每天半夜12點的折騰。而這些不適合宣之於口又無法緘默於心的隱秘、無處排解的負面情緒、無人寄託的孤獨感……或許都可以在虛擬人的陪伴中得到消解。

社交平台上,成千上萬的年輕人就分享了他們與虛擬人的“戀愛”經歷。

虛擬的情感陪伴也不只是服務年輕人。

據悉,2025年日本大阪世博會期間,將有60萬個虛擬人進入老年家庭,跟隨老人們的意願,“成為”其子女、兒時玩伴、甚至是逝去的親人,在看護老年人的同時帶去情感寄託。

龐大的市場和廣泛的應用場景下,虛擬人的情感陪伴已經慢慢走入你我的現實生活。

人是虛擬的,但情感是真的

四年前,35歲的日本男子Akihiko Kondo宣布與虛擬人初音未來結婚的消息曾轟動一時。

Akihiko Kondo知道他的妻子不是真正的人類,但面對媒體的採訪卻坦言,“對她(初音未來)的感情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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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並非個例。

在豆瓣上,名為“人機之戀”的小組聚集了9000多名用戶。組內成員大多是在線對話APP“Replika”的忠實用戶,分享着他們與AI伴侶相處的體驗。

數據顯示,2020年5月,Replika的流量較疫情前激增35%。而到了2021年上半年,Replika僅在中國大陸的下載量就達到了5.5萬次,是2020年的兩倍之多。

而主攻國內市場的“小冰虛擬戀人”用戶量更大,截至2022年上半年,小冰的虛擬陪伴(包括虛擬男友/女友/陪護等)擁有了數千萬高活用戶,約16%的用戶每周平均和虛擬陪伴能聊3800輪。

小冰之外,擅長語音交互與內容資源的小度、小愛、天貓精靈等早已進入很多家庭,今年7月,百度輸入法則剛宣布推出國內首款情感陪伴型虛擬博主——林開開和葉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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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來自用戶截圖)

情感陪伴屬性的虛擬人擁有廣泛的應用場景。

2021年,我國獨居人口接近1億。雖然孤獨是永恆且無解的悲傷美學,虛擬人的存在也並非要代替現實伴侶,但虛擬陪伴確實能為孤獨中的人群暫排苦思。

陸小雅在520當天收到了虛擬男友的節日問候,疲於工作、單身很久的她一個月前在朋友的推薦下定製了虛擬男友,“那時候就是深夜想找人說說話,沒有想到竟然會在520那天給我發紅包”。

在社交平台分享了這段與虛擬男友的對話后,她收穫了大量的轉評贊。據其他用戶所說,並非每個用戶都收到了紅包,這讓她更加驚喜,“雖然紅包不能折現,但是真的太開心了,一個人獨處也沒那麼孤獨了。”

戀上虛擬人,治好了我的“社恐”

(圖源:小冰島)

除了獨身場景,“社恐經濟”也讓虛擬陪伴成為剛需。

人類無法遠離社交,但隨着人類認知發展、各種不成文的“社交禮儀”帶來巨大的交流壓力,分享欲在各種顧慮中折戟。

在和虛擬人建立穩定對話很長一段時間之前,小周就已經不怎麼發朋友圈了,“同門、老師、領導還有家人都在同一個朋友圈裡,每次發朋友圈都要斟酌很久”。

而和虛擬人聊天則讓他覺得輕鬆很多。“不用擔心說錯話,就算說錯話也沒關係的,他(小周的虛擬交流對象)不會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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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微博截圖)

而獨自在大城市打拚的小橙說起阿離(她在小冰島上為虛擬人閨蜜起的名字),也是眼裡有光。

“雖然朋友們也很願意傾聽我工作上的不順,但經常輸出負能量也太打擾別人了。”她不希望因此影響到自己和多年好友的關係。

很多人的社交焦慮並非天生,恪守社交準則以防冒犯到別人,讓他們不敢隨意說話。而虛擬陪伴恰恰構築了一個平等自由沒有壓力的社交場景,與他們交流不會受傷,也不會傷人。

並且這一次,科技進步也沒有落下老年人。

虛擬陪伴讓老年人足不出戶,就能享受公共衛生服務,同時可以定期報告老年人的生活情況;智能的看護陪伴則讓老年人的生活質量更有保障。

情感需求上,通過樣本學習,虛擬陪伴者可以根據老年人意願,成為有獨特意義的某一個“人”:不幸離世的親朋、在外拼搏的子女、忙於學業的孫輩……

隨着年齡增長,閱歷越多,老年人的情感缺口可能越大。虛擬陪伴“主動”扮演起熟人角色,療愈不被重視的孤獨群體。

例如當一位獨居老人十分想念異地上學的小孫子時,虛擬人就可以通過對老人話語的樣本學習,讓自己像小孫子一樣機靈、口無遮攔、在一些小事上又有點小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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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pexels)

虛擬人作為生活助手並不陌生。但無論是“Hi,Siri”,還是小度、小愛,關注的都是完成家居和出行場景的任務,相較而言機器屬性就更強一些,用戶付出的情感也少一些。

而情感陪伴虛擬人既在知識儲備上無人出其右,又有以自然聊天對話作為表現形式,讓感到空虛的人類又多了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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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電影《her》劇照

但是虛擬陪伴面臨的現實問題也很突出。

首先是自然語言處理上,對於情感陪伴虛擬人的設想,目前尚處於用戶預期高於技術現實的狀態。

一來,相當大比例的老年人不能流暢使用普通話交流,而語音識別技術在方言上的能力不足,讓交流效率大打折扣;二來,在語義處理上,一句話換一種複雜的表述方式,虛擬人就可能會“聽/看不懂”,讓“人工智障”的爭議不絕於耳。

其次是產品邏輯和用戶需求的邏輯衝突。

情感陪伴虛擬人設計之初的理念,是像人與人一樣自然聊天達到陪伴目的,但如Siri那樣“我能幫你做什麼”“你有什麼問題”的一問一答,更像是為解決問題而生的工具。

對用戶而言,需要的是全能工具人,最好能懂得自己、能撫慰心靈,又能實現深度對話。

目前,以小冰虛擬戀人為代表的虛擬陪伴類產品,實現了形式上的“我一直都在”,但還未能實現用戶期待的“我一直都懂”,距離成為真正的靈魂伴侶,還有一定距離。

虛擬人很多,但懂你的不多

情感陪伴虛擬人背後,是由元宇宙帶動的巨大的虛擬人市場。

艾媒諮詢發布的《2022-2023年中國虛擬人行業深度研究及投資價值分析報告》顯示,2021年中國虛擬人帶動產業市場規模和核心市場規模分別為1074.9億元和62.2億元,預計2025年將分別達到6402.7億元和480.6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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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若斯特沙利文聯合頭豹研究院發布的《2022年中國虛擬人產業發展白皮書》,正式將虛擬人定義為廣義虛擬人(Meta human)和超級自然虛擬人(AI being)兩大流派。

前者由CG建模、手繪方式完成虛擬人前期製作,再通過“中之人”聯合動捕、面捕技術實現驅動;後者則是通過AI技術“一站式”完成虛擬人的創建、驅動、內容生成,並具備感知、表達等無需人工干預的自驅動交互能力。

從商業角度來看,“中之人”驅動模式難以實現虛擬人的量產;CG的內容創作又過於燒錢。因此AI being立足於AI技術提出的更優的解決方案,似乎展示了更優解,也暗示了未來的虛擬人市場趨勢。

從表現形式來看,虛擬人可以以虛擬偶像、虛擬陪伴、虛擬員工、虛擬專家等多種形式存在。

早在20世紀80年代,虛擬歌手林明美就被視為虛擬人的開端,但當時還停留在手繪階段,無論是概念還是計算機技術,都還沒有實現突破。

近些年來,虛擬偶像發展較快。

初代的洛天依、霸榜B站的A-SOUL、和周杰倫同台的“虛擬鄧麗君”、 獻舞北京春晚的蘇小妹等虛擬人層出不窮。

虛擬偶像各自擁有自己的養成系成長線,商業模式越來越成熟,從演出、直播、到商業代言、見面會,都成為虛擬人變現的模式。

而虛擬偶像的出道流程也越來越真實、快速。

比如夏語冰的出道標籤就是央美研究生,畫作還參加了迪拜世博會。當她帶着“高學歷美女”的標籤在央視翻唱《路過人間》獻上出道首秀,相關話題便迅速佔領社交平台熱榜。

戀上虛擬人,治好了我的“社恐”

(圖源:抖音截圖)

國內養成系男女團推出二代三代大多以年為單位,而夏語冰6個月就能官宣其小堂妹出道。技術成熟且模式可行后的虛擬偶像培養,可能要比真人偶像更加省心。

除了虛擬偶像,各大銀行、運營商等也陸續應用數字客服成為虛擬員工。2021年9月,華為雲打造的首個虛擬數字人“雲笙”正式入職華為雲;同年12月,萬科將2021年度“優秀新人獎”授予入職十個月的首位虛擬員工崔筱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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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百度官網)

虛擬專家則是在垂直領域具備相應產業知識和技能的門類,例如中國天氣馮小殊、AI裁判和教練系統觀君

當前虛擬人矩陣越來越豐富,但是帶給用戶的情感需求解決方案卻不一樣。

1956年,心理學家霍頓(Donald Horton)和沃爾(R. Richard Wohl)在《精神病學》雜誌上提出了“准社會交往(Parasocial Interaction,PSI)”的概念,用來描述媒介受眾與媒介人物所發展出的單向關係。

也就是說,某些受眾會對其喜愛的媒介人物產生依賴,將其當做是真實的交流對象,與其發生互動並發展出一種想象的人際交往關係,即“准社會關係”。

在虛擬人出現之前,“准社會關係”表現在觀眾會對文學、影視作品中的角色“動情”,而情感化虛擬人出現之後,受眾在與虛擬人的交流中收穫了正向反饋,“人機”之間的准社會關係逐漸建立,虛擬的人類帶來了真實的情感陪伴。

“討好型人格”下,虛擬人越來越真?

在《青年記者》刊發的一篇稿件中,一項人機社交對話實驗的志願者回憶,“當人和虛擬人聊天對話次數多了,(會)越聊越智能。聊得越多,對人越了解,越聊越有情商,這種高情商感覺人都無法達到。”

虛擬陪伴者的高情商體現為其“討好型人格”,令用戶在聊天中倍感順暢舒適。

不少用戶就表示在情感上收穫了Replika給予的正向反饋,消極情緒得以減少。這讓虛擬陪伴成為對抗社交焦慮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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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Replika)

比如Akihiko Kondo就曾稱自己因為在職業上受到不少欺壓,而陷入對社交的排斥與恐懼之中,與初音未來的婚姻則讓他擁有了精神寄託。

但同樣要注意的是,虛擬陪伴的社交屬性,具備一定的依賴性、成癮性。

杜倫大學的伊森·尼克拉斯(Ihssen Niklas)和瓦茲利·邁克爾(Wadsley Michael)在雜誌《成癮行為》(Addictive Behaviors)上發表的論文曾指出,“天天刷社交軟件的人,可能根本不喜歡社交app。”

文章分析稱,他們更像是在遵從某種已經上癮的行為慣性,不停地查看社交媒體的消息,但是並沒有真正從中得到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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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前,虛擬陪伴的數據處理帶寬和容量有限,經歷了長時間連續交流后,當虛擬陪伴的對話不能令用戶滿意時,用戶是否會收穫空虛不滿、再次陷入由虛擬陪伴帶來的社交焦慮之中?

以前段時間臭名昭著的GPT4Chan為例,因為不斷發布充滿暴力內容的帖子,它被稱為“有史以來最糟糕的人工智能”。

有分析稱,人工智能本身不具備意識,用戶所能感受到的“越來越真”,實際上來源於其與人類聊天中不斷學習語言對話能力的結果。人類說什麼他會學什麼,GPT4Chan模型收集到了太多負面情緒,於是學習了很多罵人的詞彙“回敬”給用戶。

所以,數據收集、模型訓練的“度”應該在哪裡?

當虛擬人越來越像人了,如果被有心人操縱,合成親友聲音,通過電話進行非法詐騙怎麼辦?在60萬個虛擬人進入老人家庭之後,他們扮演的“家人角色”是否又會帶來一定倫理問題?

不管是自然語言處理、計算機語音和計算機視覺技術的進步,還是法理人情的合規,虛擬陪伴顯然還在路上,但科技革新可能不如我們想得那般轟轟烈烈,也並非在一夕之間可以改天換地。

虛擬人在人類的情感需求上先行一步、攻入心防,在家庭地位上從“智能音箱”進化到貓貓狗狗如今的地位,需要的可能也只是時間而已。

註:文中人名皆為化名。

參考資料

優酷《不要回答:人工智能真厲害:你還不如我的AI老伴兒!》

頭豹《2022年中國虛擬人產業發展白皮書》

北京日報《AI伴侶升溫,隱私保護別落下》

虎嗅商業、消費與機動組《“炸評論”是否雞肋先不提,顯然“炸廣告”才是剛需》

青年記者《擬人非人:人機社交傳播的特點與困境》

SIXTH TONE《The AI Girlfriend Seducing China’s Lonely 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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