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歲、百萬粉絲 對話汪品先院士:科學家為啥不敢“紅”?

湯加火山爆發后,中國科學院院士汪品先去年發布的科普視頻《海島火山爆發竟然那麼危險?》《海底火山爆發對我們有影響嗎?》又迎來一波觀看轉發潮。但他在接受《中國科學報》採訪時表示,不會就這個話題繼續發布相關作品:“能講的已經在過去的視頻里講了,我不會追熱點,只會按照自己的節奏做事情。”

86歲、百萬粉絲 對話汪品先院士:科學家為啥不敢“紅”?

“我已經86歲了,別的都不在乎,只在乎時間,我要把我想做的事情做完。”

86歲、百萬粉絲 對話汪品先院士:科學家為啥不敢“紅”?

汪品先院士最近很火,非常火。

在碧波蕩漾的西沙海域,他憑藉82歲搭乘“深海勇士號”開展科考的壯舉,成為全世界最高齡的深潛者。

在年輕人聚集的互聯網平台,他又是吸粉無數的“科普大V”,嗶哩嗶哩(B站)140萬粉,抖音56萬粉,累計獲贊超過500萬。

近日,B站公布了2021年百大UP主名單。汪品先的名字赫然在列。

86歲、百萬粉絲 對話汪品先院士:科學家為啥不敢“紅”?

跟其他榮登榜單的UP主有所不同,老爺子收穫最多的評論不是“恭喜恭喜”,而是這樣的:

86歲、百萬粉絲 對話汪品先院士:科學家為啥不敢“紅”?

科研人生的傳奇經歷、科普老頑童的形象,讓汪品先成了人們口中的“網紅院士”。

“我不覺得‘網紅’是個負面的詞。影響力是很好的東西,關鍵在於你拿它去兌換什麼。”他對《中國科學報》說。

而對一些科學家不想“紅”、不敢“紅”的現象,他既表達了尊重和理解,也表達了鼓勵和期待。

以下是汪品先院士與《中國科學報》的對話:

《中國科學報》:汪院士您好,請問您是怎麼開啟自己的“科普大V”之路的?

△ 汪品先:

我很早就開始做一些類似科普的工作。有一次央視來採訪我,給我拍了一些視頻,後來他們跟我說,這些材料很適合做一些短視頻放在抖音上,然後他們還給我設計了一個頭像,很像肯德基那個老頭兒,我說你起碼把顏色給換換。就這樣開了抖音賬號,很快就有很多粉絲。後來,B站和其他一些平台也開始搞了。

86歲、百萬粉絲 對話汪品先院士:科學家為啥不敢“紅”?

不瞞你說,我自己不太會弄這些東西,同濟大學海洋地質國家重點實驗室有個科普組,很多視頻都是他們幫我製作的。

《中國科學報》:在做這個網絡科普的過程中,您最有感觸的是什麼?

△ 汪品先:

就是我沒想到網上反響會那麼強烈,就是那個叫什麼“彈幕”的,像下雷雨一樣,嘩啦嘩啦地都出來,彷彿我隱隱約約能聽到那些孩子們的聲音。

我如果上課呢,最大的教室也就幾百人。我寫的文章,一般有幾千個人看就不錯了。但是在這些互聯網平台上,動不動都是多少萬人啊。

我就覺得很高興,好像我一傢伙交了這麼多年輕朋友。

86歲、百萬粉絲 對話汪品先院士:科學家為啥不敢“紅”?

《中國科學報》:現在很多人喊您“網紅院士”,您覺得這是一種褒獎還是一種冒犯呢?

△ 汪品先:

我不覺得“網紅”是個負面的詞,它應該是正面的。有人認為“網紅”這個詞不好,是因為有些人把它做砸了。

之前有互聯網平台找到我,讓我簽一個協議,說粉絲達到多少多少萬,就有哪些特權哪些好處。我沒有簽,我要這些好處幹嘛呀?我不需要錢,也不需要靠這個再撈名氣。

但是我要什麼呢?我要影響力。我50多歲當選中國科學院院士,還做過幾屆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這就給了我和領導接觸的機會。我後來搞成了大洋鑽探,搞成了深海研究,就靠這些機會,要不然我敲不開人家的門。

我最近提出在上海建一所領風氣之先的深海館,與上海天文館互相呼應,對應太空與深海探索兩大前沿。很快就有媒體跟進報道。如果我沒有影響力,我說話就沒有人聽。

所以有些人會把知名度兌換成錢,而我希望把知名度兌換成影響力、話語權,讓我在生命的最後幾年,做成一些之前沒來得及做的事情。

《中國科學報》:按照您的說法,科學家其實是需要影響力的。我們相信,社會也需要有影響力的科學家,需要廣泛傳播科學的聲音、科學的思想。但我們也看到,現在不少科學家不想紅,不敢紅,在參加科普活動和接受媒體採訪等方面也比較謹慎,您怎麼看待這種現象?

△ 汪品先:

有幾個原因吧。首先,科學家對這種“流量”保持警惕是對的。

科學家不是歌星影星球星,科研工作本身就是“躲起來”做的。特別是那些還在成長中的科學家,在他憑藉成果走到台前之前,人們不需要認識他,不需要耽誤他的時間。

第二,有些科學家也不擅長站出來做科普。

我一輩子都在學校講課,深深明白一個道理:如果講課的人自己沒有激動,是不可能讓聽的人激動的。

學生就算打瞌睡你也埋怨不得,只能怨自己講得不好。而且越差的老師越凶,因為他沒有別的東西折服你,只能拿考試紀律什麼的嚇唬你;而最好的老師通常都比較和藹,談笑之間就把道理講通透了。所以敢站在聚光燈下侃侃而談的科學家,還是得有自己的底氣。

第三,面對大眾是要有一定勇氣的,因為你難免會遇到一些挑刺的、反對的聲音。

我有一次做講座,看到後排有一個人拚命舉手,主持人示意我可以結束了,但我還是請他站起來。他就說我講到近代史時有一個年份說錯了,我就回答謝謝糾正,“票友唱戲容易走調”。後來主持人跟我說,這個人就這樣,總想找機會表現自己。我就覺得很無所謂,你糾正我,我很大方地接受,反而人家對我更尊敬。我要是總擔心別人指出我的錯誤,那就沒意思了。

最後就是一些大環境的問題,科學創新要求有活躍的氣氛。

我記得原來的文化部長、作家王蒙說過,你要講你自己的話。這點我們做得很不夠,套話太多,科學界也是很多套話。而且我覺得最近幾年這個現象越來越壞,這是非常糟糕的毛病。大家都跟着別人走,跟着別人說,要有責任也是別人的。這種文化是很不利於創新的。你不可能要求一個腦子,既能夠在科學上創新,又只會聽話,那是矛盾的。科學和文化結合起來,就是在營造活躍的氣氛。

所以我覺得我們這些人做科普,還是很有價值的。在今天的中國,科普正在變成新的消費需求,新興的科普產業提出了更高的質量要求,科學家們更不能板起臉來,要和大家一起推進這項科普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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