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借殼”版號上市:漲到百萬“天價” 玩法、名字都能套

5個月未聞遊戲版號消息,再度繃緊行業神經。儘管僅是發放時間拉長,卻讓各種情緒蔓延。再三諮詢了前去參加遊戲產業大會的同行,依然沒有得到關於版號的消息后,何鍵(化名)內心升起無力感。他已不記得自己等了多長時間,更不清楚還需等待多久。只深深感到如今遊戲行業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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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今年7月以來,決定着遊戲命運的版號審核遲遲未開。幾乎所有人都在翹首期盼,甚至有傳聞稱遊戲產業年會將提及關於版號的情況,而遊戲年會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類似消息。

“沒有版號意味着遊戲無法順利上線,更無法通過銷售虛擬貨物、玩家充值等方式變現盈利。這對於在前期研發砸入大筆資金,等待回本成為未知。”何鍵說。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採訪了解到,為了將手中遊戲變現,不少遊戲研發商動起了“買賣版號”的念頭。“套用”遊戲玩法、內容成了快速變現的另一個機會,不過擺在面前的是“天價”——隨着版號審批放緩,“買賣版號”價格水漲船高,私下交易中更是達到數十萬甚至上百萬。

遊戲行業洗牌局中,多位從業者告訴貝殼財經記者,未來無論是出海還是堅守國內市場,遊戲產業都將趨於向精品化發展,以往依靠低劣遊戲賺快錢的時代將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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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變現“入場券”,“機會必須得抓住”

12月20日,凌晨1點。老飛(化名)在電腦前反覆檢查着遊戲更新后的數據,身邊的美工和程序員緊張地守在一旁,生怕版本出現任何問題。

對於老飛而言,遊戲新上線的資料片決定着能否吸引到更多的玩家,這讓他很是在意。特別是當下這個遊戲版號特別珍貴的時期,早上線就意味着搶佔了市場先機,更決定了未來的收入。

“雖然有版號並不代表遊戲絕對能成功,但意味着你比很多同行有了賺錢的機會。”結束近14個小時忙碌工作的老飛很是疲憊。從事遊戲開發多年,他越發感到版號的珍貴。

近年來,隨着手游在國內市場的越發火熱,無數遊戲研發團隊蜂擁而入。據中國音數協遊戲工委發布的《2021年中國遊戲產業報告》顯示,2021年,移動遊戲市場實際銷售收入達到2255.38億元,比2020年增加了158.62億元,同比增長7.57%。用戶人數更是達到6.56億人,同比增長0.23%。

和眾多抱着發財夢的從業者相似,老飛也希望能從中借勢獲利。

2019年初,老飛投資200萬元,和圈內朋友合夥組建起手游研發團隊。他將遊戲目標群體設定為女性玩家,主打輕休閑戀愛類遊戲。“無論從故事情節還是人設畫風,都帶着小清新的元素,以此討好女性玩家。畢竟行業競爭太激烈,只有女性玩家市場還有切入空間。”

老飛自認是幸運的那一批人。畢竟在這個無數研發團隊翹首期盼版號的時期里,自己率先拿到了門票。

新京報貝殼財經記者了解到,所謂遊戲版號,是指網絡遊戲在上線前,必須經國家新聞出版署審批后得到的“審批文號”以及“網絡遊戲出版物號(ISBN)”,其直接決定着遊戲能否上線運營。更重要的是,遊戲只能在獲得版號后才能進行商業化變現,這關聯着遊戲開發者的收入和盈利。

為了不浪費難得的機會,老飛和團隊開始晝夜加班,對遊戲不斷完善,以期望成功搶奪市場。

“機會必須得抓住。”老飛坦言,“趁其他同類遊戲還沒得到版號,我們勢必要迅速佔領這個細分市場。否則一旦出現類似遊戲,玩家容易被分流。”

除了在遊戲中加入充值、物品、虛擬貨幣銷售等商業化功能,以便於迅速變現外,老飛還頻繁地來往各個城市,和各級遊戲渠道商打着交道,希望將遊戲在更多的平台上線。

遊戲公司在研發出新遊戲后,為了迅速吸引到玩家,通常會以合作分成的方式,將遊戲上傳到360遊戲、百度遊戲等多個渠道供玩家下載玩耍。平台越多就意味着玩家接觸並下載的可能性更大。

曾經老飛看不起一些小渠道,覺得玩家轉化率不高,他只願意和一些大平台合作。但如今希望能在所有平台上都將遊戲發布出去。“每個平台都不能錯過,說不準有潛在用戶。”

或許正如老飛所說,他是幸運的。畢竟在期待版號下放的漫長時間中,越來越多小遊戲團隊正逐漸失去繼續等待的信心,選擇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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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號“難產”?

何鍵越來越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2020年,趁手游市場風頭正盛之際,何鍵決定從此前的團隊單飛。他掏出全部積蓄100萬元並組建了團隊,打算研發一款休閑類手游。當時的何鍵意氣風發,在拉攏心儀的人選時,他揮舞着拳頭宣布,遊戲一旦獲利,每個成員都能拿到厚厚的紅包。

儘管有朋友曾再三提醒,近年來遊戲版號發放速度不如此前。但何鍵並不在意,內心堅信在經歷了2018年的“版號下發暫停”后,如今市場已恢復正常。

“2018年確實因為種種原因,停發了很長時間,但隨後基本保持在每年1000個以上。”何鍵告訴記者。

沒想到的是,當他興沖沖地提交審核靜待版號時,卻發現目標越來越遙不可及。

“最初想法是2021年內拿到版號,畢竟前面可能有很多遊戲團隊在排隊等待。”何鍵告訴貝殼財經記者,當時心裡並沒把時間當回事,畢竟手裡的錢還足以支撐一段時間,“等待期間還能不斷檢測BUG,完善遊戲,就當是打磨精品吧。”

然而,自2021年7月後,一直未見到任何關於版號的消息,這讓他開始忐忑起來。

據公開數據顯示,近年來遊戲版號下發數量逐年遞減,2019-2020年,國家新聞出版署下發的遊戲版號數量分別為1570個、1405個,遠低於2018年前三個月發放的遊戲版號數量之和。今年自7月22日,國家新聞出版署公布了國產網絡遊戲審批信息后,版號審批一直處於暫停狀態。

“版號越來越不好拿了。”同樣焦急等待的,還有浙江的遊戲開發者大可(化名),“對於研發團隊而言,版號暫停打亂了發展布局。甚至可能因為錯過最佳檔期而導致失去玩家。”

版號發放的消息渺茫,讓包括何鍵、大可在內的眾多從業者每天都緊張地關注着政策的動向。“整個行業都陷入不安定的焦慮當中。同行見面第一句基本都是‘有消息了嗎’。”何鍵說。

大可猜測版號之所以停止下發,源於行業對未成年人防沉迷監管的加強,進而在遊戲審核標準上也做了提升,“不排除相關部門在未成年人保護、內容健康和文化價值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導致審批進程暫停。或許只有等標準出台後,版號才會恢複發放。”

“團隊基本上算解散了。”手中的錢越來越少,版號仍不知道何時才能到來,這讓何鍵焦慮不安。為了節省成本,他讓團隊回家“休息幾天,有下家也可以去試試”。而當他獨自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時,腦海里總會想起曾經大家在這裡興奮地討論着“千萬流水”、“IP”等話題。

上市有套路,“買賣版號”飆漲到上百萬

變現似乎成了遊戲行業的“魔咒”,而心急正催生着“買賣版號”的念頭。

貝殼財經記者了解到,通常一款遊戲在申請版號時,遊戲研發商所提交的是最初版本的遊戲安裝包。隨着遊戲從測試到正式上線進程中,需要在內容、名稱等多個方面不斷更新。而按照版號申請時必須“一個版號對應一個遊戲名字”的規定,研發商需要準備3-5個版號備用。這就容易造成有版號處於“空閑”狀態,這如今成了多個遊戲研發團隊看準的“機會”。

何鍵也曾有過類似計劃。經過四處打聽后,他聯繫上一家有多餘版號的中介公司,希望能將團隊所研發的遊戲進行“套用”,但對方的報價卻讓他瞠目結舌。

對方告訴何鍵,由於遊戲名稱要與軟件著作權、版號信息匹配,何鍵所研發的遊戲不僅要在玩法、內容等方面和對方大致相似,而名字也必須更改為對方此前所提交的遊戲名字,以此矇混過關。

而價格通常按照遊戲來決定,由對方提供軟件著作權證書、版號文件以及相關批複,何鍵則按照不同時間段的使用權支付相應費用,“如果要挑選合適遊戲名的版號,起步價至少20萬,這還只是使用版號2年時間的價格。如果找到一個符合遊戲內容名稱的版號,使用期限相對更長的話,價格需要近50萬元。”

有業內人士向貝殼財經記者表示,遊戲市場之所以存在“買賣版號”的情況,原因在於儘管目前監管部門會隨時抽查上線遊戲,但主要審查點在於遊戲是否符合原先的安裝包,只要遊戲玩法大致相同,遊戲內容就能被允許。“市面上這麼多遊戲,被抽查的幾率較低。就算被查到,也只是要求遊戲下架。”

貝殼財經記者採訪獲悉,隨着版號審批放緩,版號價格也水漲船高,私下交易中更是達到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天價”。

“市場價格在早期也就萬元上下,現在動輒數十萬元。還存在根據買來的版號重新更改遊戲的情況。”思考良久后,何鍵盤算着自己不一定能收回成本,最終選擇了放棄。

事實上,買賣版號風險極大。早在2018年11月,國家版權局等部門發布《“掃黃打非”工作舉報獎勵辦法》,其中對舉報買賣書號、刊號、版號及許可證書等新聞出版相關工作違法違規行為的將給予獎勵。

“版號早已被明文禁止交易。”遊戲行業觀察者馬靜說,一旦被發現不但服務器必須關停,利用買來的版號而獲取的充值、廣告等收入也會被沒收,甚至買賣雙方都會受到相應的處罰。

靠精品出道,遊戲賺快錢時代走向終結

12月22日,貝殼財經記者在一個有着近百人的手游群里看到,這裡早已沒有以往關於流水、吸粉等合作洽談的喧囂。偶爾有兩三人發言,也只是感嘆遊戲市場,以及新加入者諮詢何時才能重開版號審核、是否有團隊需要幫忙等疑問,但已很少有人回復。

不過,何鍵選擇以“臨時工”身份加入一家研發策略類遊戲的團隊。簽訂合作條件時,他承諾以低廉的薪水幫助對方進行數據維護、後期更新等工作。而一旦自己的遊戲得到版號后,對方也會安排相應人員來幫助完善遊戲。“有同行相助的話,能加快遊戲研發速度,畢竟早一天上線早一天賺錢。”

“在北京、廣州等遊戲產業相對發達的市場里,很多中小遊戲公司為了在市場中站穩腳跟,往往選擇抱團取暖。”馬靜告訴貝殼財經記者,“很多小遊戲團隊就兩三個人,在遊戲研發後期測試、數據編寫等領域往往缺乏人手。一旦有團隊需要人手,通常會尋求彼此間的合作幫助。”

多位遊戲從業者告訴貝殼財經記者,當前版號暫停,最受傷的莫過於行業中小團隊。畢竟大廠商有雄厚的資金和此前上線的遊戲營收做支撐,而圈內更多僅依靠新遊戲或者將未來押注在單一遊戲上的團隊,並沒有等待的資本。如果計劃繼續堅守下去,只能依靠互相抱團或許才能度過這段特殊時期。

與此同時,海外市場已成為遊戲廠商們的出路。

遊戲出海早在多年前就存在於遊戲行業。彼時,國內中小遊戲廠商為了避開巨頭壟斷,紛紛選擇這一道路。經過多年奮戰,如今全球各地玩家手機中,都羅列着多款產自中國團隊所研發的遊戲。

數據平台App Annie在一篇分析報告中表示,全球化已經成為越來越多中國發行商重視的戰略,包括騰訊、網易在內,整體中國遊戲發行商出海的增速都已經駛入快車道。這與中國手游市場增長放緩的背景不無關係。

據《2021年移動遊戲出海洞察報告》顯示,自2018年至2021年中國出海移動遊戲在海外移動遊戲市場的份額穩步增長。2021年,海外前2000名的遊戲中,來自中國開發商的遊戲佔有率達到23.4%,位居全球第一。同樣據《2021中國遊戲產業年報》,自主研發遊戲海外市場銷售收入180.13億美元,較去年增收25.63億美元,同比增長16.59%。

“最初出海是因為國內玩家更傾向於大廠出品,為了求得生存而轉移戰場。近幾年隨着版號發放的縮緊,越來越多團隊走上了這條道路,甚至其中不乏只做海外市場的廠商。”大可說。

隨着包括遊戲大廠在內的多個廠商紛紛涉足這一市場,海外市場競爭也格外激烈起來。

事實上,受地域文化影響,絕大多數國內遊戲團隊很難打進日韓、歐美市場。更多聚集在東南亞等地區。這導致無數遊戲團隊都擠在這一區域,面臨的競爭壓力甚至比國內還大。要想從中脫穎而出,必須打造符合當地文化、玩家喜好的精品遊戲,而這對於研發費用有限的中小團隊而言,無疑又是一大問題。

“以前受利好影響,很多遊戲研發團隊蜂擁進場,其中充斥着不少為了賺快錢而粗製濫造的遊戲,給行業營造出一種虛假繁榮的假象。對行業也造成傷害。要想真正有序發展,必須要驅除劣幣。”馬靜分析稱,“如今遊戲行業正在從爆髮式增長階段向穩步增長階段過渡。而版號審核放緩以及標準提升,勢必會對類似遊戲進行清洗,屆時遊戲市場才能越發得到認可。”

大可同樣認可這一說法,在等待的日子裡他一遍遍打磨着遊戲,對背景音樂、角色服裝和界面都反覆進行完善,“不再單純希望依靠噱頭來獲取一時的流量,而是一款真正能經受市場和玩家考驗的長期作品。”

等待的日子並不意味着坐以待斃,大可還決定把此前研發的遊戲回爐重造。

大可告訴貝殼財經記者,團隊多年前曾研發過的一款休閑武俠類遊戲獲得過版號,雖然後來為了全力拚新遊戲,讓其處於閑置狀態,但在這特殊時期下讓他有了一絲喘息的機會。“儘管很久都沒更新了,無論是玩法還是角色都不符合當下玩家的審美,現階段只能靠它來維持生計。”

為了迎合當前玩家的喜好,大可和團隊對遊戲做了重新設計。一方面將性感造型的角色全部下架,轉而換成更受歡迎的二次元形象。另一方面也摒棄早已落伍的玩法,加入了不少時下流行的元素。

“以前的遊戲偏重於操作技巧,對很多休閑玩家並不友好。現在不少環節都加入了自動模式,玩家只需要體驗過程就行。”大可說。他還特意在遊戲里植入了關於傳統文化的內容,以此來吸引更多不同年齡圈層的玩家。

幸運的是,更新后的遊戲在市場獲得不少認可,也為大可每個月帶來六七萬元的收入。儘管分到每個人手中僅有幾千元,但足以支撐團隊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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