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飛機”從窗前飛過，這不是國外大片，而是幾天前發生在成都市區的真實事件。日前，一架“輕型運動飛機”在成都市新都區繁華區域飛行，最低飛行高度甚至低於附近居民樓樓頂。網友發布的視頻顯示，該飛機是一架通用航空飛機，來自於四川飛歌航空科技有限公司。
上述飛機如此飛行是否合規？相關部門正在調查，尚無結論。9月24日，鳳凰網科技聯繫四川飛歌航空公司方面說明來意后，對方沒有回復便掛斷了電話。
工商資料顯示，四川飛歌僅成立不到半年時間。另據知情人士透露，該航空公司僅有約十名員工。
事實上，目前國內像“四川飛歌”一樣的“通航”公司約有五六百家，通常規模都比較小。
與此同時，小型通航飛機的安全問題令人擔憂。近年來，國內外已發生多起通航飛機“機毀人亡”的事故。
低空飛行是否違規？
此次涉事的“輕型飛機”機翼上寫着“四川飛歌”，其運營公司指向了四川飛歌航空公司。
據媒體報道，涉事飛機的型號為SA60L（阿若拉），是單發雙座機型，機長6.9米，翼展8.6米，高度2.5米。製造商是湖南山河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山河科技”）。
9月24日，山河科技的銷售人員余水向鳳凰網科技確認，涉事飛機就是他們公司生產的SA60L。
鳳凰網科技搜索發現，四川飛歌的小型飛機在飛行區域附近3公里內有新都國際廣場、維也納花園、漢嘉國際社區等多個住宅區，以及四川音樂學院、西南石油大學等高校。
（圖：地圖顯示小型飛機超低空飛行地區的周邊有很多住宅區和高校。）
在人口稠密的都市上空超低空飛行是否符合相關要求？北京雲嘉律師事務所律師趙佔領告訴鳳凰網科技，“違反該規定的可能性比較大。”
他解釋道，根據民航總局頒布的《一般運行和飛行規則》，在人口稠密區、集鎮或居住區的上空或者任何露天公眾集會上空，航空器的高度不得低於在其600米 (2000英尺)水平半徑範圍內的最高障礙物以上300米（1000英尺）。而從網上流傳的視頻來看，該飛機的最低飛行高度甚至低於某些建築的樓頂。
“這樣會有很大的風險。特別是在人口稠密區，一旦發生事故，後果非常嚴重。”民航專家林智傑對鳳凰網科技表示。
如果確認違反相關規定，根據第91.1609條規定，若直接責任人是航空執照持有人，視情節嚴重程度，給予其警告或一千元以下的罰款、暫扣執照一至六個月或吊銷執照；若直接責任人是航空器所有權人或運營企業，則給予最高不超過三萬元的罰款。
據業內人士表示，通航飛機飛行前都要經過民航監管部門的報備，在嚴格要求下執行飛行任務。民航四川監管局此前回應，正在調查，若涉嫌違規將依法處理。
“四川飛歌” 只有一架飛機？
目前，四川飛歌航空公司沒有註冊官網，也沒有過多的公開信息。
資料顯示，四川飛歌航空公司成立於2021年04月01日，至今尚不足半年時間；註冊資本為500（萬元），許可項目為通用航空服務，民用航空器駕駛員培訓。
山河科技的銷售人員余水對鳳凰網科技表示，“我們今年6月向四川飛歌交付了一台SA60L飛機，價格約115萬，飛行里程可達約1200公里。四川飛歌的主要業務是飛行培訓和飛行體驗。”
（圖：山河科技生產的SA60L飛機。）
在國內，和“四川飛歌”一樣的“通航”公司數以百計。根據相關統計，截至2021年6月30日，全國共計580家通用航空企業,通用航空器數量約3114架。
余水介紹，大部分通航公司規模比較小，像四川飛歌這樣只有一架飛機的通航公司，員工只有十人左右。規模大一點的通航公司多是國企，規模有幾百人，諸如北大荒通用航空公司、中信海直等。
通航航空（General Aviation），多數是用來執行航空攝影、空中廣告、航空護林、農林噴洒、空中遊覽、醫療救護等面向企業的飛行項目。隨着經濟的發展，消費者生活水平的提高，空中遊覽、跳傘飛行服務、執照培訓等面向消費者的飛行活動也在逐步增多。
山河科技官網介紹，SA60L適合私人飛行、飛行員培訓、飛行體驗、旅遊觀光、航測遙感和航拍攝影等。
成立一家像四川飛歌這樣的“通航”公司並不難，但想要盈利卻並不容易。
“目前國內通航整體經營情況不是特別理想。”林智傑表示，第一是通航飛機飛行時長增長相對緩慢，應該是整個民航十三五規劃中，少有的沒有完成規劃目標的；第二是經營壓力比較大，整個行業是虧損的，大部分公司不賺錢；第三是通航飛機利用率較低，通用航空的飛機日利用率基本就一兩個小時，而公共運輸航空公司客機，疫情前日利用率約九個小時以上。
中國航空運輸協會通用航空分會總幹事孫衛國也曾表示，通航市場尚待進一步開發，多數通航企業盈利能力弱。
有前景的產業與頻發的事故
“中國通航發力太晚了。”原民航總局副局長、中國快遞協會會長高宏峰曾這樣感慨。
據了解，美國現有通用機場1.9萬多個，飛機22萬多架。而中國註冊通航機場僅339個，運營航空器3000多架。
目前，我國在通航機場數量、通航飛機數量少遠遠低於國外，與國內經濟的高速發展的節奏不符。因此，業內專家對我國通航事業發展寄予厚望。
中國航空學會產教融合委員會副主任吳桐水表示，“當一個國家或地區汽車保有量達到每千人200台時，就會進入通航飛行時代。現在中國的汽車擁有量是180台/千人，中國的飛行時代即將到來。”
“十四五”規劃提出，穩步建設支線機場、通用機場和貨運機場，積極發展通用航空。目前，廣東、廣西、河南、山西、吉林、湖南、黑龍江、山東、浙江、安徽等地區提出從通用航空裝備製造到通用機場建設，大力發展通航。
業內基本形成共識：在十四五時期，通用航空業將迎來快速發展新階段。
研究表明，2020-2030年中國通用航空市場規模增量達到1.2萬億左右，市場規模年複合增長率約為21%。
摩根士丹利發布的行業報告，未來全球城市空中交通市場規模將達到1.5萬億美元，城市空中物流規模達到460億美元，中國有望佔比45%。
通航產業被寄予厚望，但是頻繁發生通航飛行事故也給行業敲響了警鐘。
2020年8月，精功通航一架SR20通用航空飛機，因為“特技飛行”受到處罰。當天執飛的教員“炫技”並讓學員錄製視頻，從視頻中看出，坐飛機飛行在最窄處僅有52米的北京官廳水庫大橋和京張鐵路橋之間，飛行高度和橋面高度相同。經舉報，相關部門決定，對精功通航和當天執飛機長罰款並暫扣商業駕駛員執照6個月。
此外，“通航”飛行“機毀人亡”的事故也不在少數。
今年9月12日， 俄羅斯一架輕型飛機（L-410型）在距伊爾庫茨克州卡扎欽斯科耶村約4公里處硬着陸，造成包括2名機組人員在內的4人死亡。
9月2日報道，美國康涅狄格州一架載有4人的小型飛機在起飛后不久出現故障，撞上一座建築物后墜毀，機上4人全部遇難，建築物內2人受傷。
7月10日，西安金勝通用航空有限公司的一架DA40系列飛機在河北省滄州市中捷通用航空機場起飛執行飛行訓練任務時，失事墜毀於機場西北側的滄州森林公園內，事故導致機上兩名乘員均死亡。
“通航事故率高於公共運輸航空，這個是正常現象，要科學看待。”林智傑表示，道路交通也是這樣，公共交通會受到更嚴格的監管，安全投入更大，駕駛員的經驗和能力要求也更高。
若要提升通航行業的安全水平，林智傑建議，一方面要提升安全監管能力，通航公司主體很多，飛行量很大、飛機又很小，監管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另一方面，通航公司、通航飛機的飛行員，需要提升守法合規意識。
積極推動“通航”產業發展固然重要，但確保“四川飛歌”們不亂飛也同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