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培“殺入”劇本殺

“雙減”后,教培人謀求轉型,有人做起了直播,有人轉向成人教育,也有教培人將目光投向了劇本殺。“我自己喜歡玩劇本殺,但成人的遊戲不適合孩子,現在有兒童劇本太好了!”、“孩子看《明星大偵探》正上頭,玩劇本殺不僅能獲得樂趣,還能學到知識,推薦來玩。”隨着劇本殺在年輕群體中的迅速走紅,不少90后的家長紛紛選擇帶孩子體驗兒童劇本殺。

燃次元 | 來源

馬舒葉 | 作者

不提供二次轉載

“雙減”后,教培人轉型,劇本殺與遊學、夏令營以及沉浸式戲劇一樣,都成為教培行業發展的領域之一。在兒童教育領域,兒童劇本殺講出了新故事。

“區別於成人劇本殺,兒童劇本殺沒有兇殺情節,也不引導孩子說謊,更像是注重角色扮演的沉浸式推理遊戲。劇本內容也往往會結合古詩、名著、歷史、數學等學科知識,讓孩子邊學邊玩。”一位接觸過兒童劇本殺的前從業者表示,兒童劇本殺實際上是早期寓教於樂項目“生活俱樂部”逐漸過渡到沉浸式“玩劇本”,最後演變而成的。

經營一家線下趣味數學教育機構的王城便是“雙減”轉型引入兒童劇本殺的教培人之一。

“雙減”前,王城的校區最高月盈利超70萬元。“雙減”后,機構續課率驟降40%。受此影響,王城開始嘗試轉型,並引入了兒童劇本殺項目。

王城並不是個例。現在,越來越多的教培機構開始逐漸開展兒童劇本殺活動,有些機構甚至轉型成為了兒童劇本發行方。

2021年10月,熊貓傳媒董事長申晨在其個人抖音賬號中提到,“近期將有望與新東方合作開發歷史知識劇本殺。”

隨後,在全國擁有500家兒童書店的連鎖品牌“約讀書房”也推出了兒童名著教育劇本殺,並在短短三個月內開展了207場活動,實現201萬元的營收。

與此同時,兒童劇本殺還衍生出了較為新穎的線上場景。即,孩子能在線上小程序完成任務獲取線索,再進入線下門店進行體驗。

教培“殺入”劇本殺

圖/小紅書平台兒童劇本殺相關貼子(左)抖音平台兒童劇本殺宣傳視頻(右)來源/燃財經截圖

“現在不少教培機構,舉辦一場兒童劇本殺活動的收入大概在萬元左右。”安媽兒童劇本殺工作室從趣味英語教學轉向兒童劇本製作與發行,其創始人安媽介紹道,現階段,除了有100-300元/人的室內劇本殺活動外,還出現了費用高達800元/人的半日營、一日營等戶外劇本遊學活動。

但機遇與問題共生,在日入過萬的誘惑之下,更多的教培機構仍在觀望,兒童劇本殺也尚未規模化。除此之外,在已經入局的教培機構中,有些機構為了銷課賺快錢,出現了劇本抄襲、劇本同質化等亂象。

這些亂象也引起了監管機構的重視。近日,文旅部、公安部等五部門發布加強劇本娛樂經營場所管理的通知,除了首次將“劇本殺”納入管理外,還突出強調了未成年人的保護措施。即禁止在法定節假日、休息日、寒暑假期外的劇本娛樂活動。

很顯然,“快錢”並不好賺,如何引導“兒童劇本殺”走入正軌,是這些試圖殺入兒童劇本殺市場的機構現階段首先要考慮的問題之一。

01

劇本殺講出“新故事”

從成人劇本延伸向兒童劇本,劇本殺這股風有了新方向。在家長和孩子的追捧之下,兒童劇本殺成為了很多教培機構的新選擇。

“今年過生日,孩子點名要去玩劇本殺,周末帶娃又多了一個去處。”90后媽媽程程告訴燃財經,此前連續兩個月她都會在周末帶孩子去桌游館玩劇本殺。

程程本身就是劇本殺重度用戶,但兒童劇本豐富的主題還是讓她無比驚訝。“科學、探險、財商……應有盡有。”更讓她意外的是,平時不愛說話的孩子竟然在搜證環節搶着發言。“一次打本也就200-300元,但能帶動孩子主動參與社交,相較於去遊樂場,性價比比較高。”

80后媽媽安靖同樣表示,“孩子現在對換裝玩劇本推理特別著迷,周末都不愛在平板上打遊戲了。”

談起孩子第一次接觸兒童劇本殺,安靖回憶表示,年初在一家語文教學機構的推薦下讓孩子體驗了歷史主題劇本殺,“沒想到玩過後,孩子主動買了歷史讀物回來看,不僅學習興趣明顯提升,還記住了不少歷史典故。”隨後,安靖給孩子定了一整套歷史題材的劇本殺體驗活動。

燃財經在某個周末來到北京一家線下兒童劇本殺門店。下午2點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家長帶着孩子在等候。有家長告訴燃財經,這已經是她第四次帶孩子來參加活動,前三次都是自己來,這次邀請了孩子的小夥伴一起參與,“孩子已經有了喜歡的劇本系列。”上述家長表示。

教培“殺入”劇本殺

圖/太空探索主題劇本活動  來源/萌探劇游提供

事實上,安媽對兒童劇本殺的火爆早有預感。過去,學生在周末總要報學科類輔導班,但“雙減”后,大機構的校區基本關閉,學生的周末時間確實是空出來了,但家長們也因此失去了自己的時間。

“我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如果能將遊戲和教育結合起來,再搭配適當戶外運動,做出有一定市場需求的產品應該並不難。”

在北京開了3家兒童劇游體驗館的金一鍇,從去年開始着力發展兒童劇本業務。金一鍇表示,相比其它兒童桌游,“兒童劇本+遊戲推理”(統稱“劇游”),更受家長的歡迎。

“桌游聽起來還是遊戲,但是劇本有推理、學習和能力提升的過程。除此之外,往往伴有換裝、實景演繹,同時滿足了孩子的表演慾望和遊戲需求,好玩的遊戲也極易在孩子間形成口碑傳播。”

此外,金一鍇提到,不僅孩子喜歡,家長也喜歡拍照發朋友圈。“由於一場兒童劇游的時長在1-2小時,甚至還有半日游或者一日游項目,不少家長會將劇游活動當做周末託管的新方式。”據金一鍇透露,當前門店的復購率已經達到了25%。

如金一鍇所說,王城告訴燃財經,劇本殺這種形式在兒童教學里或許還算新物種,但對於很多本身就是劇本殺忠實用戶的80后、90后家長來說,較為容易接受。尤其是不少優質劇本,能將學科知識通過遊戲添加到推理的過程中,孩子可以實現邊學邊玩。

王城補充表示,在角色扮演的過程中,還能提升比較內向的孩子的溝通能力。“寓教於樂,在玩的過程中,提升孩子的綜合能力,才是促使家長‘續課’的關鍵。”

02

單人收費800元,一場活動盈利上萬

兒童劇本殺的拓展,給一些教培機構帶來新的想象空間。

王城便是其中之一。“雙減”之下,王城管理的校區成為早一批試水劇本殺活動的教培機構。

“雙減”前,王城的校區白天做幼兒日托班,下午到晚上擠滿了帶孩子上趣味數學課的家長,即使單節課時費從200元提到了300元,也仍然供不應求,每年續課率都達到98%以上。尤其到了寒暑假,校區在一個月的盈利就高達70萬元以上。“那時校區根本不缺生源,只要開課,基本場場爆滿。”王城透露。

“雙減”后,王城所在機構空置率超過60%。再加上疫情反覆,課程往往上到中途就被迫中斷。“綜合因素影響下,續課季早已沒有了往年課程約滿的火爆場景,不少老用戶都委婉地表達‘再考慮考慮’。”

家長們“再考慮考慮”的態度,讓王城背上了沉重的銷課壓力。“銷課的根因是為了維繫校區的運營。”王城直言,即使停課,老師們的工資、學校的租金也都還是照常支付的,如果不銷課,那就只能負債運營,“校區離倒閉也就不遠了。”

為了提高銷課率,王城在今年4月試水了兒童劇本殺。他從專門的兒童劇本發行方手裡購買了一套融合益智遊戲、數學知識、推理、換裝等元素的劇本,收費標準為299元/人。

“本來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計劃先邀請10位家長帶孩子體驗一下,沒想到一發朋友圈,前來諮詢和預約的家長人數遠超我的想象,2個小時下來就有4000元的收入,一場活動就回了本。”王城表示,提兒童劇本殺比提課程降價對家長的吸引力大得多。

嘗到甜頭后的王城,索性聯繫了郊區營地,在端午節前後推出了半日游和一日游的親子劇本活動,收費標準為800元/人。“扣除場地租賃費、老師工資、餐飲等成本,當天依舊實現了盈利過萬。”

隨着暑假的到來,王城計劃再購置一批兒童劇本,並將兒童劇本殺作為一項特色增值活動持續運營。

教培“殺入”劇本殺

與王城的試水不同,安媽帶着員工集體轉型,成了專門的兒童劇本創作和發行平台。

“雙減”之前,安媽做的是針對3-12歲兒童的少兒外教英語小班課,在濟南已經開出了6家直營校區,在全國也有加盟校區。她告訴燃財經,去年,她的校區生源直線下降,為了緩解房租壓力,她開始陸續關停校區,最後只留了一個校區和一個工作室。

“雙減”后安媽賣過書、在TikTok帶過貨,都不是很順利。從2021年11月開始,安媽和發行方合作,通過簽約作者,定製了一系列“推理+歷史”、“推理+語文”的劇本。這些兒童劇本大多是10人開本,單人費用在99-249元之間。

經過半年多的運營,包括組織劇本殺活動、劇本售賣在內,現在安媽的月收入大概在4-5萬元左右。隨着安媽開始在小紅書和抖音運營自媒體賬號,不少用戶會直接在評論區或者通過私信詢問她如何參加劇本殺活動。

“沒有任何機構比教培更適合做劇本殺。”安媽強調,“擅長制定標準化教學流程的教培機構,做劇本殺本身就有先天優勢。”如果將一場兩個小時的劇本殺看做一堂課,從課程開發到備課,再到效果交付,都能夠迅速實現標準化的效果展示。

“同時,老師也順勢成為了DM(劇本殺的主持人,負責引導玩家行動,主持復盤等)。”安媽告訴燃財經,比起一般的DM,老師控場能力和溝通能力更強,而且對孩子的心理動態也更為了解。

隨着運營兒童劇本殺活動的日漸成熟,不少教培機構也開始紛紛和安媽尋求合作。安媽告訴燃財經,一家美術培訓機構在購買了劇本並試水兒童劇本殺后,幾乎場場活動爆滿。“周六日每天開2-4場,算下來,一間教室一個月的收入大概在5萬元,甚至更高。”

安媽表示,無論是劇本殺與教培機構的契合,還是各類兒童劇本展現出的寓教於樂的教育價值,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讓兒童劇本殺“熱”了起來。“現如今,找我買本子的,80%都是教培機構,不僅有學科類的,還有書法、美術、口才等素質類教育機構。”

03

難成教培新出路

如果從兒童劇本殺本身來看,“遊戲+學科+價值觀引導”的新形式,確實給傳統教培行業轉型設計了一條新路徑。

專做兒童沉浸式戲劇的眯呱教育創始人吳雨橋表示,孩子需要學習,但對孩子來說,遊戲是輕鬆的,學習是沉悶的,這使得學習和孩子天然對立,成了不少教培機構和家長面臨的困境之一。而在劇本推理的過程中,孩子通過遊戲學古詩、做算術,這或許是解決上述困境的新思路。

王城對此表達了相同觀點。兒童劇本殺,本質也是一種課堂輔助手段。王城稱,頭部教培機構都會在課程中引入積分兌換、遊戲升級獎章等趣味性的內容,其目的就是讓學生願意進入課堂。“讓學生主動進入課堂是最關鍵的一步,學生願意學,即使沒有名師上課,學習效果也會較為顯著。”

沉浸式兒童劇本殺平台萌探劇游亦表示,不少教培機構找他們定製適宜6-12歲兒童的系列劇本,引入價值觀塑造和職業選擇的新內容。

“兒童劇本殺這種教育屬性在下沉市場表現得更加明顯。”吳雨橋介紹道,據其了解到的情況,去年12月到今年1月,僅在山西省陽泉縣,一家教培機構一個月內就開了20場劇本殺活動。在更為下沉的福建省福州市某“十八線”的小縣城,一個月8場活動,同樣場場爆滿。

吳雨橋表示,兒童劇本殺在下沉城市更為走紅的原因,一方面在於其新穎的形式對家長的吸引力較大。另一方面,在教育資源相對匱乏的下沉市場,兒童劇本能夠在短短2個小時內,串聯重要的知識點和學科考點,教學效果極容易形成“一傳十,十傳百”的口碑外化。

不過,儘管劇本殺本身去教室化、能夠與戶外營地、舞台藝術等場景相結合的特性,確實讓兒童劇本殺的新故事越來越多。但如果現在就斷定,兒童劇本殺是教培機構轉型的新出路,目前來看,還為時尚早。

不過,安媽也表示,儘管已經有部分教培機構原意嘗試開展兒童劇本殺活動,但更多的教培機構仍處於觀望的狀態中。

教培機構的觀望,背後其實是本經濟賬。徘徊在是否轉型中的王城表示,如果將兒童劇本殺作為一項增值服務,單日活動過萬的營收確實吸引力很大。“可一旦轉型成專門的劇本體驗館,卻要面臨裝修、人員等巨額成本的支出,算算這本經濟賬,不少教培機構的負責人,很難下定決心徹底轉型。”

另外,現階段教培機構傾向於把兒童劇本殺作為一種銷課手段。如半日營一次銷課2-3節,一日營一次銷課6-7節,同時單個學生還能額外營收至少200元。吳雨橋則直言,“不僅不用專門裝修,還可以利用現有的場地、生源和員工,為校區迅速產生資金流。”

但與此同時,對於一些教培機構利用兒童劇本殺迅速迴流資金的方式,吳雨橋坦言,目前兒童劇本殺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創作劇本和推動活動的教培機構多數是投機者。“急功近利的心理,導致部分教培機構只求快圖新,但不注重效果外化,周一買本,當周就計劃開本。”

安媽同樣表示,不少教培機構只關注某個機構通過一個現象級劇本實現高盈利的個例,寄希望於購買單個劇本,或者試圖通過打造單個劇本實現轉型。但結果往往是,劇本買回去只做了兩場活動,就難以為繼。

如安媽所說,在很多教培機構“錢賺夠了就繼續上課”的操作下,當前的兒童劇本殺雖然有娛樂部分,但更多的還只是生硬地將學科知識放進遊戲里,更像是披着遊戲外衣的傳統課堂。

安媽表示,如果從兒童劇本殺本身出發,或許能夠在未來改變教培行業,但前提是能夠建立起一個規範、標準化的市場。

金一鍇補充道,當前兒童劇本行業發展最大的制約因素,在於市場內的專業門店太少,遠遠沒有形成如成人產業一樣的產業規模。燃財經於近日在大眾點評搜索北京範圍內的兒童劇本殺門店,從門店數量上來看,專做兒童劇本殺門店的僅有5-6家。

“隨着更多專業人員的入局,或許真正能夠將劇本的推理、演繹、感官體驗融入到學科教育和社交之中。”金一鍇如是說道。

參考資料:

《兒童劇本殺不“殺人”,學科擦邊球並非出路》,來源:芥末堆看教育。

*文中王城、安媽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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