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梗阻，缺的不只是快遞小哥

各大物流企業已在採取措施緩解運力緊張，但未來幾個月壓力仍會很大

北京勁松街道的一個快遞驛站。攝影/柳書琪

文 | 馬霖 劉以秦 柳書琪

編輯｜余樂

“受疫情影響，您的包裹會儘快配送，請耐心等待。”這是近來不少消費者在電商平台上收到的快遞配送延遲信息。

隨着12月7日，國務院應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聯防聯控機制綜合組發布《關於進一步優化落實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措施的通知》 （“新十條”） ，各地紛紛取消出行、核酸檢查、隔離等方面的限制，人口自由流動使得近兩周全國感染新冠病毒的人數激增，其中就包括跑在經濟前端的快遞員，由此出現了大量包裹積壓的問題。

“一天就有60多個客戶包裹積壓，有的剛出庫，就停歇了。”拼多多旗下團購平台快團團的一位團長告訴《財經十一人》。

多家快遞公司、大件物流公司、貨運公司都發布了告知書，稱受疫情影響，在個別地區出現服務時效延誤的情況。

在北京勁松街道的一個快遞驛站，平時會被及時配送的快遞包裹近來堆積了很多。一位快遞員表示，快遞員們已經幾乎“陽”了個遍了，但最早陽的人已經恢復，運力緊張的問題應該很快就能緩解。同樣，在北京北太平庄街道一快遞點，下午3點快遞包裹的堆積量明顯大於以往。附近一家綜合性快遞驛站工作人員稱，不能保證近來收發包裹的效率。

北京北太平庄街道一快遞收取點。攝影/馬霖

根據國務院物流保通保暢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監測匯總數據，12月19日，全國貨運物流相關數據環比均有所增長。例如郵政快遞攬收量約2.67億件，環比增長2.3%，投遞量約2.85億件，環比增長1.1%；全國高速公路貨車通行664.74萬輛，環比增長12.21%；國家鐵路貨運繼續保持高位運行，運輸貨物1082.3萬噸，環比增長0.40%；面對增長的運輸量，無論是在消費者端，還是幹線運輸端，運力不足、運輸滯后都是問題。

近兩周來，疫情防控率先調整的北京，物流受阻問題較為嚴重，12月20日有上海快遞員表示，此種情況已蔓延至上海，例如申通及圓通在浦東的派件已經全部停了。

《財經十一人》聯繫多家快遞公司、貨運公司及快遞員，發現目前物流阻滯、收發件慢的原因主要是以下幾點：

• 1. 由於疫情防控措施調整，大批快遞員在運輸、派送工作中率先變“陽”，快遞運力出現缺口，取件端和派件端都出現包裹積壓情況；

• 2. 按照郵政快遞管理部門標準，快遞公司仍需要對快件做常態化消殺工作，進一步降低了運輸效率。

有物流業人士指出，疫情防控政策方向變化，一方面給2023年各行各業復工復產帶來曙光，但短時間內，物流情況會比封控期間更差。“封控只是運輸過程中出現麻煩，其他流程是通暢的，但現在所有環節都免不了出現缺人問題，導致流程不順暢。”

一位中通快遞人士對《財經十一人》表示，呼籲大家理解，最近時效的確會晚一些，快遞業在努力應對各種困難。

終端、上游均有明顯阻滯

在快遞派送鏈條上游，物流受阻已成問題。

一位一級蔬菜批發商表示，最近物流受阻嚴重，進貨量明顯下降，蔬菜供不應求，他所在的市場菜價一周內上漲約20%。蔬菜進貨地是跟着季節走，他現在主要從雲南進貨，但是當地的工人感染較多，運輸量跟不上。

一位網店店主表示，從12月初開始，快遞就很難發出去了。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倉庫里的員工們相繼感染，沒人打包。已經打包好的貨品想寄出也要“憑運氣”，“很多快遞網點都通知不發貨”。好不容易發出去了，又卡在路上，好幾天都動不了。他說，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稍微好一些，小城市的投遞情況更差。

一位貨運行業人士稱，“新十條”發布后一周，幹線物流明顯回升，每天環比恢復20%左右。但是一周后，又開始下跌，每天跌10%左右。

主要原因是物流環節的相關工作人員陸續感染。例如有些倉庫，司機沒感染，但是裝車、卸車的工人感染了。“以前五個工人可以裝幾十輛車的貨，現在只剩兩個了，就要用更久的時間，司機也只能等着。”等到工人恢復了，司機又倒下了。

物流能否通暢，司機和貨車只是其中一環，還需要倉庫管理員、叉車工人、簽單、財務人員的共同配合。貨車可以去其他平台或公司調度，但這些崗位有人倒下了，就沒人能替班。前述貨運行業人士稱，還有不少地方是靠人力搬運卸貨，他們工作過程中是沒法戴口罩的，很容易就被感染了。“已經頻繁出現司機等好幾天才能卸貨的情況。”

他說，12月初時，北京幹線物流是有保障的，貨物可以很快運到北京，但是進京后，沒有支線的工作人員來負責配送。到現在，各地支援北京，再加上部分此前感染的快遞員已經恢復，支線物流情況好轉，但又遇到幹線物流受阻。“一環套一環，還是要等到每個環節都恢復了。”

如果從全國範圍來看，每個區域的情況都不一樣。該貨運人士說，比如前兩周，河北的物流幾乎一度斷裂，但是這周有所恢復。但深圳的物流又受阻了。

韻達方面告訴《財經十一人》，目前分撥中心的員工上崗率達到93%。不過，亦有韻達工作人員表示，各地情況不一樣，他所在的城市快遞基本停擺，原因是“大家都陽了”。公司並沒有要求陽性員工強制休息，但因為感染后確實不太舒服，難以繼續工作。

順豐數據只更新到12月16日。據順豐提供給《財經十一人》的數據，截至12月16日，順豐北京人員上崗率恢復至85%左右，六大中轉場及近400個網點已全部正常運行，除了北京的小哥，還有外地支援的小哥都在全力地收派件。

極兔回復《財經十一人》稱，目前北京快遞壓力較大，北京以外地區還沒有北京那麼嚴重。

如何保障運力

網傳一份快遞員今年會大量提前放假返鄉的時間表，一位中通快遞員對《財經十一人》表示，的確不少周圍的快遞員決定比疫情前要提前返鄉，畢竟疫情三年沒有回家了，亦有快遞員表示，春節放假的情況還在等通知。

上述中通快遞員表示，請消費者放心，即使有快遞員春節期間回家，也會有人值班，“除夕不送貨，其他時間會有人值班。 ”

一位快遞業人士對《財經十一人》表示，“疫情三年，流動受限，今年肯定要允許快遞員回家過年，但過年期間快遞肯定是不會停的，快遞現在是水電煤，春節期間，也是要保障基礎的服務的。”

因為疫情高峰還未到來，嚴格落實快件消殺、佩戴N95口罩、發放退燒藥物已成為快遞配送端的常態化工作。

各家快遞公司將保障運力視為未來數月的工作重心。例如，為了儘力保通保暢，極兔速遞要求轉運中心核心人員堅守一線，為員工做出表率和安撫人心，出現問題第一時間現場解決。極兔還在轉運中心為快遞員供應雪梨湯，緩解快遞員感染后的不適。

為提高轉運中心員工出勤率，包括順豐、極兔、韻達等快遞公司都設立了專項復工基金，鼓勵員工積極復工復產。一些公司以加盟的快遞網點自主發放補貼的方式，來動員快遞員正常情況下積極上崗。韻達會向網點、分撥中心員工、一線員工提供防疫補貼，保證最大限度的復工復產。韻達還調整和部分取消了北京末端網點考核項目。

極兔也在加大招聘力度，儲備用工人員，並開啟“夜派”模式，按照各區域具體的件量及情況，適當延長派件時長，以保障快件儘快送達，努力做到不留隔夜件。

另一家不具名物流公司負責人亦告訴《財經十一人》，為了儘快緩解貨物運輸壓力，一直在加薪招人，但是招新人需要時間，招來了還要先培訓才能上崗，所以短期內很難完全恢復。

京東、韻達均針對北京部分區域人員短缺問題，啟動了周邊省區或周邊網點跨區調配人力資源，京東的1000名外省快遞員已於近日趕到北京，韻達的第一批百餘名預備人員已全部下沉到北京一線網點，其中包括部分北京公司管理崗人士。

疫情使得人們顯著依賴線上消費渠道，採訪中，不少消費者、賣家和團長都表示，可以體會快遞行業和快遞員的難處，不會催促包裹。 “快遞小哥不容易，很多人陽了，沒陽的還在堅持頂崗，希望他們別太累。 ”上述團長說道。

對於快遞物流業，考驗將持續數月。據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12月17日在2023《財經》年會上的判斷，今天冬天疫情會出現幾輪波動：12月中旬到2023年1月中旬出現第一波疫情高峰，2023年1月下旬到2023年2月中旬因春節返鄉活動而造成第二波疫情上升，第三波是2023年2月下旬到2023年3月中旬，春節后返崗返工。這三波疫情構成了今冬的新冠流行峰，持續大概三個月左右。

作者為《財經》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