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團菜迷霧”:居民疑惑 團長委屈 平台難證清白

現在的上海,彷彿一場大型的“誰是殺手”遊戲,處於封控中的上海居民,社區團購成為他們獲取物資的重要手段,然而除了各種“突髮狀況”外,“救援物資出現在團購商品中”“團菜‘團長’被採取刑事強制措施”等消息也頻頻出現。

在上海警方的連續通報中,我們看到有非法租用他人執照,囤積食品高價銷售,賣出175餘萬獲利150餘萬的假店主;也看到將“跑腿費”惡意抬高到物資價格兩倍以上的外賣騎手;還有偽造“車輛通行證”倒賣生活物資的人……

上海“團菜迷霧”:居民疑惑 團長委屈 平台難證清白

圖片來源:微博

“團菜”的問題看似層出不窮,但對上海人民現在的窘狀,誰該付什麼樣的責任,一切又像是在“迷霧”中,每個人只能或多或少看清眼前。

居民:菜貴了

作為“團菜”鏈條上末端的接收者,居民最直觀的感受是——貴。

封控剛開始時,護士小雲在醫院裡值班,直到小區被封兩個星期後,才換班回家隔離,此時她已經在小區的核酸檢測群里加了十多不同物資的團購群。

“我居家隔離的時候基本不缺物資了,調休回家的路上我就買了一些水果青菜,而且這個時候一般的青菜在群里都能團到。

正常的菜,比如土豆、包菜什麼的就貴一點點,像30枚一盒的雞蛋賣40元;但有些東西就比較貴,像小番茄,差不多一塊多一個。”小雲對DoNews說。

“團長”們在會在群里發布物資信息和進群鏈接,群里的居民可以直接加進去。居民、,可能也

團長也是被封控在小區里的居民,為什麼他們可以弄進來物資?這個問題曾讓不少居民疑惑過。小雲猜測可能走的是物業的渠道:“因為物資送到的交接點是小區門口,即使團長下來交接,也是需要保安開門放貨進來,所以他們應該都是和物業打好了招呼。”

黃先生居住的小區,居委會組建了一個菜籃子群,居民可以在群里團菜,團購鏈接以及一些物資團購信息並不能直接在小區核酸檢測群里發送。

比起一些私人團,居委會的“菜籃子群”價格相對會便宜一些,菜品是已經搭配好的套餐。“套餐里會列上菜品明細以及配送日期,有需求的人可以在在菜籃子群裡面下單,由群里的管理人員負責統計收錢,然後就是等待。到時間后,群里的負責人就會通知說菜到了小區貨架,然後自己下去在門口志願者那裡登記拿菜,”黃先生表示,“我們小區沒有陽性,所以是可以分批出門拿菜的。

上海“團菜迷霧”:居民疑惑 團長委屈 平台難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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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先生所在小區團購的128元套餐包 圖片來源:黃先生

近期上海接連出現疑似援助物資被被用於團購銷售的事件,4月24日,據澎湃新聞報道,新江內燃機公寓負責人張某(男,50歲)就將收到的190箱捐款物資后私自轉賣牟利。對於居委會的菜從何而來,居民們也會有疑心,黃先生曾打聽過菜的來源,得到的回答是“菜籃子計劃是從外地訂購,像從雲南、武漢這些地方開車把菜運過來的”。

價格的微漲,絕大多數上海居民都是有預期的,但對於部分漲價過於離譜的物資,很多人難免聯想到發“國難財”。

團長:寒心、委屈

面對居民們的“疑惑”,有的團長們表示自己很委屈。在團購群里,“團長”龔女士就忍不住爆發了。

上海“團菜迷霧”:居民疑惑 團長委屈 平台難證清白

圖片來源:團購群

在疫情開始前,龔女士採購了一批物資,

封控后,同一棟樓居住的朋友們又將自己的物資都集中在她家裡,因此龔女士成為了“物資大戶”。頭幾天,群里誰家缺點什麼,她都會熱情的招呼鄰居過來拿,隨着封控時間拉長,開始有人問她是否能幫忙買到物資。

龔女士聯繫了一位平時經常去光顧的果蔬批發商主,恰巧對方在封控之初就辦理了通行證,具備運送物資的資質,只要達到一定數量,對方就可以送貨到小區。“他的渠道也比較多,我們除了可以買到蔬菜水果,一些品質比較好的魚肉以及牛奶也都可以買到。”於是龔女士這位團長就“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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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女士團購來的物資 圖片來源:龔女士

但這份“工作”卻並不輕鬆。

首先就是統計工作,因為沒有經驗,龔女士需要自己統計數量以及各家門牌號,然後收錢和供應商交易,物資送到小區后,她又需要去對接驗貨以及給物品消毒,再按樓層叫群里的人下來拿東西。“因為經常去,門口志願者已經對我很熟悉了,也有一些下來不及時的,我會拍個照發群里、放在物架上讓他自己取,或者拜託志願者拿給他。”

一些特殊情況也會增加她的工作量,比如參團人數達不到團購的最低要求,但有人急需物資,龔女士會和供應商商量整包發貨,由她來做分揀和貼房間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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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購來需要分揀的物資圖片來源:龔女士

隨着團菜人數增多,開始有人懷疑她從中爭取利益,還不好好服務。“我是想着疫情期間鄰居間相互幫助才幫大家團的,根本沒想着從這裡掙錢。物資都是商家那邊定完價格,我才在群里說的,而且是他們求着我去團的,也不是我非要開團拉大家買東西,被這樣說真的很寒心。”龔女士告訴DoNews,她之後不打算再做團長了。

除了被誤解,還有貨物交接時會遇到麻煩。

團長周女士曾因為居民想吃時令菜,於是幫忙團購臨安直供的春筍,因為外地車不被允許在上海行駛,這批物資到達上海後幾經周轉,延遲了送貨時間,最後她只能凌晨4:30起來收貨。

同龔女士一樣,周女士也是通過日常積累的人脈才有的供貨渠道,並沒有想從中賺取利潤。“起初只是團購麵包,因為我有經常買麵包的那家店的電話,滿100份人家就給送,後來慢慢也團購一些其他的東西。我看到一些品質比較的物資,才會丟到群里問問大家需不需要,也因此幫忙團購的東西就越來越多,比如不好買到的牛奶、水果、魚肉之類的。”

她承認團購的東西價格確實比平常更貴一些,不過也表示:“價格變貴並不是因為沒有東西而哄抬物價,也不是東西本身變貴了,而都是被加在了運輸費上面。因為運送的人少,上海現在急缺運力,比如我想幫我們小區團一批雞蛋,20箱雞蛋過來,運費就得要1000塊。”

而運力的不足,是因為沒有通行證,物流就根本沒辦法上路,但如何才能取得通行證,團長們也不得而知。

團菜平台:我們自己員工也要團購

除了能夠自行聯繫到供應商的團長,還有不少團長是通過團購電商平台組織團購。

定位為“高品質爆品搶購平台”的千千惠生活,是上海最早開展“團菜”業務的互聯網平台之一。上海業務負責人周校平聊到這個話題,表示平台從未故意提價,“如果我們這樣做了,我們就不會接受採訪了。”他開玩笑說。

最近半年,周校平一直待在上海,他告訴DoNews,此前千千惠本地生活的業務是以到店消費為主,但到了三月下旬,在政府通知之前,他們觀察到疫情似乎有加重的趨勢,於是提前做了準備。千千惠通過成都等地的供應商,以快遞的形式將蔬菜、水果運送至上海銷售,在3月底到4月初,就開始出現了爆款產品。

4月5日後,各項政策陸續宣布,許多上海民眾完全沒有準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隨着快遞的中斷,千千惠也開始加班加點在上海尋找有資質的供應商。據周校平介紹,旗下幾十人的產品團隊為了找到有資質、有配送能力的供應商,經常加班到凌晨。

“除了有資質,還要有本地倉庫和通行證,因為我們是沒有能力去配送的,我們的角色是作為平台組織團購。”周校平告訴DoNews,上海的供應商的貨源可能在本地,也可能來自外地,在接到千千惠的訂單后,會將物資配送到指定的社區,千千惠並不介入具體的物流,公司員工要買菜,也是和其他人一樣進行團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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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圖:DoNews

最初幾天,蔬菜、主糧的需求暴漲,尤其是16斤和20斤的蔬菜包銷量極好,能夠達到一天數千單,之後肉類的需求量也開始上漲。最近一周,日用品和海鮮等高品質消費品的比例在上升,周校平認為這證明情況在不斷好轉,運力情況也在改善。“之前運力太緊張,團購要達到30、35份才會配送,現在可能20份,10份就送了。”對於價格,周校平表示平台上物資本身的價格相對之前增長的不多,增加的部分主要來自運費的增長。

千千惠平台上擔當類似團長角色的是“達人”,在封控之前,上海達人的單日註冊量一般在500到1000之間,封控后,有時一天會註冊超過5000人。一位2020年就註冊了的達人表示,在疫情期間用千千惠做團長,更多是小區鄰居間的互助,在千千惠上大家可以買到新鮮的菜品,解決物資需求。在疫情之前,她主要是在朋友圈分享一些餐廳的優惠券,“最多的就是棒約翰(披薩套餐),因為確實是比較實惠。”

4月1日,浦東沒有按計劃解封,外賣和送菜業務卻都停了,居民們只好在叮咚、美團等平台上6:00起來搶菜,但除了可能搶不到,搶菜本身也比較麻煩,於是許多居民轉向了團購,小區里也因此陸續出現了十幾位團長。這位達人組織了兩次海鮮團購和一次牛腩團購,選擇千千惠的原因首先是包裝標準化,也有企業背書,比較放心,其次專車運送更準時,“不像那些私人老闆,自己的小車想開哪裡就開哪裡,有多少就送多少。”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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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惠上團購到的海鮮 圖片來源:千千惠

隨着京東和其他快遞公司進入上海,周校平認為未來上海的團購市場在達到峰值后將趨於平緩,逐漸恢復到快遞為主的配送狀態,在疫情緩解后,到店消費也會慢慢恢復,對千千惠來說,這也意味着回到以前“到店消費為主”的正常業務狀態。‍‍‍

近期,京東“自殺式物流”的消息刷屏,京東方面也確認了消息屬實,並且多地調派的快遞小哥不止 14 個批次,不少快遞小哥處於連軸轉的狀態。DoNews聯繫了京東公關了解具體進度,對方也表示情況在逐漸好轉。

但從網絡上的消息來看,目前並非一切順利,B站上一位馳援上海的京東小哥稱一共來了70多輛車,因為進來需要通行證,不少車輛因為沒有滯留在崑山:“很多外省進來的車因為沒有通行證就積壓在崑山,或者是在高速口或者是在服務區。”小哥稱他們將過不來的車裡的物資拉到自己車上,因為人手不夠物資沒法儘快到達市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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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東物流車輛在入滬口排長隊 圖片來源:網絡

除了物資進滬的困難外,在物資配送上也出現了不少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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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微博、知乎

京東現任總裁CEO徐雷在朋友圈說道:“現在運營壓力很大,庫房解封、車輛車證乃至到街道都需要疏通卡點,就看層層落實了”,同時呼籲“政府一定要知道什麼是保民生,不是環衛、衛生、公安這些公共部門才是民生,不是只有國企才是保民生,不是品牌商願意供貨才是保民生,供應鏈條上的關係點一旦斷掉,啥都沒有,商品在庫房,蔬菜在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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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網絡

遇到類似問題的不止京東物流,疫情之下,管控政策、封路、車證、通行證、居委會以及物業的配合,乃至一線物流人員的安全和住宿,都會影響物資的進滬和配送,而這些問題不解決,物流無法正常運轉,那麼“團菜”的模式就不會停止。

“團菜”是特定情況下上海居民被迫選擇的替代方案,無論效率還是性價比,都不如封控前的線上和線下消費模式,鏈條上的每個環節,也都可能存在着“害群之馬”。但我們也看到,“團菜”模式是一種多方聯合的“自救”,是對最差處境的改善。文中寫到的團長、團購平台乃至物流公司,實際都處於上海“團菜”產業鏈的中下游,問題的出現,有些可能是因為他們的問題,還有一些,則是他們儘力去做也沒辦法改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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