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以前，我們做了期純牛奶橫評，當時我們說這個行業標準過時，企業不透明，很多產品價高質低，全靠廣告投放。最近我們又發現了一種牛奶，它不在任何公開市場銷售，全國各地的小朋友們卻都在喝——學生飲用奶，它的品質如何？誰在為它買單？它對孩子們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今天我們來看看，最需要關注的人，飲用的最不被關注的產品。
這盒牛奶，是網友寄給我們的，他說是學校統一發給孩子們，要求在學校喝完，但他不太放心品質，所以專門讓帶回家了一盒。確實啊，包裝品質一般，印刷質量不高，還寫着大大的“草莓味”，顯然不是純牛奶。
看看配料表，主料除了生牛乳，還有飲用水、白砂糖，糖含量快趕上雪碧了，還添加了食用香精。
當時我們的反應是——中國學生飲用奶，就這？這些產品不公開銷售，學生父母都未必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喝這樣的牛奶，我們決定扒得再深入一點。
品質如何？
因為學生奶不準帶回家，所以這次我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收集到這9款學生奶，來自7個省份的7所學校。
這九款牛奶來自不同大廠，可特點卻都很雷同，簡單的白色包裝，普通的印刷質量，都印着學生飲用奶的標記，都宣稱自己不準在市場銷售，可以說“尊貴”而又神秘。
同時我們也研究了這些產品的執行標準。
首先我們要替學生奶說幾句話：前面說到那種加糖、加香精的產品，只能代表學生奶裡面調製乳這個分類，在我們收集到的9款中佔了4款，其餘5款都是純牛奶。
學生奶的製作是有專門的團體標準的，按照團體標準，學生奶可以是純牛奶，也可以是滅菌調製乳，無論是哪個品類的學生奶，都比國家標準的對應品類品質要求更為嚴格一點。比如純牛奶蛋白質要求從2.9%提升到了3%，調製乳的蛋白質要求從2.3%提升到了2.4%。
所以，學生奶理論上應該比市面上的普通牛奶更好吧。實際上呢？我們來看一下拿到的檢測結果。
先說好消息，和我們當初測試純牛奶一樣，所有的學生奶，無論安全還是營養，都符合標準。但它們沒有比市面上普通牛奶做到更好。我們拿學生奶樣品里5款純牛奶，跟上次純牛奶測試的22款普通牛奶作個比較：
鈣含量方面，學生奶表現還可以，平均鈣含量有124毫克，放在22款的測試結果里能排到中游水平。
蛋白質方面，學生奶就不令人滿意了，平均蛋白質3.36克，把它們放進之前22款產品的結果里，普遍是排名靠後。
所以，標準嚴格一點是真的，學生奶也符合了它的標準。然而，牛奶行業的標準本來就只是嚴重滯后的一條底線，當普通牛奶隨市場迭代逐漸進步時，只在自己的閉環里生產-消費的學生奶也就慢慢掉隊了。
反倒是剩下4款調製乳，單純從營養角度來看，這些加水、加糖、加香精做成的產品，雖然是肯定比不過純牛奶。但從我們實測數據看，它們的營養水平，比起我們平時在市面上買到那些調製乳產品是要好上許多的。
這也不難想明白，畢竟今天的消費者已經不太把調製乳當營養品來買了。在他們眼裡，調製乳就等於飲料，自然是講求口味第一，營養什麼的只算個添頭。
所以，調製乳在學生奶里的存在本身，也自然成為了外界質疑和家長吐槽的焦點。這些質疑里甚至包括一些不靠譜的謠言，網上很多人說調製乳是廉價的大包粉做的，這點學生奶是有明確要求，不使用復原乳，都是用生牛乳來製作。
但另外一些家長的批評，像他們自己準備的高品質牛奶不讓帶進學校，學校卻誘導孩子們喝加糖的調製乳。學生奶就很難迴避了。
客觀來說，對於偏遠落後地區，和本來就不喝牛奶的孩子來說，即使喝的是調製乳也有一定的積極意義吧。但我們還得再探究一下，他們喝這些學生奶付出的費用，是不是足夠便宜。
學生奶貴不貴？
這個問題說起來很簡單，實際調查起來，情況比我們想的更複雜。
首先各地區、各學校的收費是不一樣的，我們的信息只來自於提供樣品的9位家長，各位如果也定了學生奶，可以在留言區告訴我們。
這9位家長的反饋，也可以說是什麼價格、什麼收費方式都有，有的學生奶不要錢，但每學期要交不菲的餐費；有的按照每餐收費，學生奶和水果交替着提供。其他幾位直接交費訂購的家長，平均要為每瓶學生奶付3-4元，有的超小包裝的也需要兩元。
這個價格在各大電商都能買到品質相當不錯的純牛奶產品了，顯然和便宜搭不上邊。
那這些產品是自願訂購么？是，也不是。有一部分學校非常粗暴的要求全員訂奶，還有部分老師會陰陽怪氣那些不訂購的家長。再者小朋友們不明白，也會互相攀比，最終的結果往往是家長不得不訂購學生奶。
總結
看到這裡，我們很想知道你對於學生奶的看法，你覺得現階段它應該存在么？下一步又該怎麼發展？
多年前流行過這麼一句話：一天一杯奶，強壯一個民族。雖然說得有點極端，但牛奶確實被全世界公認為頂級營養品，讓孩子們喝上牛奶，價值是毋庸置疑的。
但學生奶計劃，未免讓好事帶上了太多的負面色彩。
這裡邊每一種產品，單獨拎出來都有它講得通的理由。比如常被家長質疑的調製乳，它加糖、加香精，卻也用更宜人的口味換來了孩子們的更多青睞，減少了向學生推廣喝奶的阻力，而且根據我們的檢測，它也比市面上的調製乳在營養上講究了許多。
對這個計劃，我們真正意識到的問題是那個輿論已經反映了很多次的官僚主義老生常談——一刀切。
沒有真正給學生和家長選擇的機會，原本用心良好的計劃，實際執行起來，你就只能按着指揮定向付款。受訪的家長告訴我們，他們的學生奶訂購是通過小程序完成的，我們也搜索試用了幾個。
這些訂購平台大多是由奶企的地方分公司開發的，內含選項非常單薄。比如：蒙城縣學生奶推廣中心，進入后只有伊利QQ星可供選擇；邵陽市的訂購平台，打開后先讓你選擇學校，但無論是哪所小學，可供選擇的學生奶套餐都一模一樣且只有一種可選。
在我們能看到產品目錄的學生奶訂購平台里，泰安市做得算是最好，雖然也只有蒙牛一個品牌，價格也不便宜，但它提供了三種不同的品類可以挑選，還包括三種品類的混合裝。
那這些看上去很粗暴的訂購平台在家長中間又評價如何呢？受訪家長給了一個出乎我們意料的答覆，他表示小程序訂購對他是有幫助的，因為之前都只能交錢，現在總算是能看到買了什麼，甚至還能算出單價了。
看到這樣的訂購過程，你對於學生奶計劃的執行又怎麼想呢？
前段時間我們同事在製作手機無障礙體驗的節目時，反覆提起一個概念：Nothing about us without us.意為：沒有我們的參與，就不要做關於我們的任何決定。
我們認為它對於學生奶計劃也是成立的，用心再好的事情，沒有學生和家長的參與，做不到透明，不尊重他們的選擇權，也就變成了壞事。
所以我們想把這個概念，也推薦給各地區學生奶計劃的執行者們，Nothing about us without us.學生奶本身是一件好事，請不要把它變成了純粹的指標與攤派。
如果你也認同我們的想法，歡迎轉發，讓更多人看到我們這期節目，希望我們的努力，能夠推動學生奶計劃向著良好的方向去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