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密謀“鬧獨立”,Google為何拴不住DeepMind的心?

儘管已經一起走過了 7 年,但 DeepMind 與老東家Google的不和,早已成為圈裡公開的秘密。多名 DeepMind 前任和現任員工都曾表示:“DeepMind 一直覺得它的業務被出售給了不信任的人,擔心Google有朝一日可能會濫用其技術。多年來,高管們一直努力使這家人工智能公司與其所有者保持距離。”

多年密謀“鬧獨立”,Google為何拴不住DeepMind的心?

而兩者的這種“不和”,在 DeepMind 取得蛋白質預測成績,樹立更大的技術全球性影響力之後,也進一步加劇。

近日,據《華爾街日報》消息,DeepMind 在今年 4 月與Google又展開了新一輪的分離談判,雖然雙方沒有達成最終協議,但多年的分離談判,加上Google AI 部門前一段時間的大動蕩,讓大家都在觀察這對互相猜疑且脆弱的關係還會持續多久。

猜疑與分歧,在收購前就已埋下

Google與 DeepMind 在 2014 年的牽手,曾被外界認為是一種雙贏。

一方面,Google將行業最頂尖的人工智能研究機構收入麾下,而燒錢的 DeepMind 也獲得了雄厚的資金和資源支持。

但兩個當事人顯然不是這樣想的。

在交易之初,DeepMind 就已經開始擔心與Google合併后出現的技術和道德問題。

DeepMind 首席執行官 Hassabis 認為,作為一個頂級研究機構,應該充分保證 DeepMind 的獨立性,而且像醫療等敏感業務數據,在任何階段都不應該與Google的賬戶、產品或服務相關聯。

為此,在 DeepMind 的主導下,收購完成之前,兩家公司便簽署了一份“道德和安全審查協議”,來阻止Google單方面控制 DeepMind 的知識產權。

多年密謀“鬧獨立”,Google為何拴不住DeepMind的心?

作為協議的一部分,雙方還規定將成立一個道德委員會來負責監督。

但一位了解該協議的 DeepMind 員工表示:“多年來,兩家公司對於誰加入委員會一直有着激烈的討論,事實上,這個委員會未存在過,從未召集過,也從未解決過任何道德問題。”

除了以上這些,在 DeepMind 內部,一些員工還始終對Google的收購持反對態度。他們認為,“自己是學者,在與Google打交道時,會與後者臃腫的官僚機構之間發生文化衝突。”

事實上,DeepMind 這部分員工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今年 8 月,成立近三年的Google健康的負責人 David Feinberg,就因為Google文化對醫療和科研的不尊重,選擇了憤而離開。

據一位接近Google高層的高管表示:“David 認為自己是一個經過多年專業訓練的醫生和管理者,他認為Google健康許多的措施都是不尊重專業的,一幫狂熱的技術狂總是胡亂操作,大大低估了臨床流程和技術工程問題的複雜性,讓許多研究工作都變得一塌糊塗,進而導致Google健康業務遭遇重挫。”

所以 DeepMind 在內部,一直都對Google的控制持有恐懼心理和抵觸,甚至還有一些員工開始使用加密應用程序來防止被Google監視。

這種抵觸和反感的心理,在雙方開始長期合作之後,同樣也沒有得到緩解。

據 The Information 報道,2015 年,Google架構進行重組,誕生了控股母公司 Alphabet。這次重組讓一些風險更大的創新項目(搜索、YouTube 等)獲得了更多的自由,這也讓 DeepmMnd 看到了機會,嘗試尋求更加獨立的地位。

據兩名 DeepMind 員工表示,這項爭取獨立的計劃最早在內部被稱作“Watermelon”,隨後便得到了內部高層的支持,被 DeepMind 正式稱作“Mario”計劃。

在 AlphaGo 轟動性打敗李世石的八個月後,2017 年的一次蘇格蘭會議上,DeepMind 領導層正式向員工公布了這項與Google的分裂計劃。

DeepMind 認為,“他們的技術過於強大,被私人公司掌握風險太大,因此必須做出措施,讓技術的所有權放在與公司股東利益相分離的其他法律實體中,例如成為一家(全球利益公司)。

此後不久,DeepMind 便正式向Google發難,要求後者承認自己為一家“擔保有限公司”,這是一種經常被非營利組織所使用的無股東組織結構。

據曾參與這次談判的員工表示,儘管這次談判沒有徹底解決問題,但兩者在部分層面達成了一致。

協議要求:Google需要繼續為 DeepMind 提供資金,並獲得其技術的獨家許可,條件是Google不能跨越某些道德紅線,例如將 DeepMind 技術用于軍事武器或監視。

而從 DeepMind 今年四月的動作來看,對於上次的談判結果,顯然並不滿意。

4 月中旬,DeepMind 首席執行官 Hassabis 在一次全體會議上告訴員工,與Google新一輪的分拆談判已經結束,DeepMind 目前將繼續保持現有地位,但 DeepMind 未來的工作將被Google高級技術審查委員會所監督,委員會包括兩名 DeepMind 高管、Google人工智能主管 Jeff Dean 和法務高級副總裁 Kent Walker。

而事實上,繼上次逼宮之後,DeepMind 的“Mario”分裂計劃就從未停止。

2019 年,DeepMind 還曾在倫敦註冊了一家名為 DeepMind Labs 的新公司。據悉,這就是為與Google的分離做下一步的準備。

Google的頻頻越線

從出發點和行為來看,DeepMind 貌似做了許多的過分保護行為,而作為矛盾的另一方,Google同樣也並不無辜。

當初,2014 年的收購協議曾經規定,在收購完成之後,包括 DeepMind 的 CEO 一職在內,所有員工都可以自行決定去留。

有消息稱,隨着 DeepMind 的 75 名早期員工來到 Google 之後,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Google開始違背這項承諾,將兩名創始人的收益發放往後推遲了兩年時間。

此外,當初Google答應充分保證 DeepMind 獨立性的這條底線,也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鬆動。

2018 年 11 月 ,Google宣布創建了自己的醫療保健部門 —— Google健康。

五天後,在沒有充分告知 DeepMind 且獲得對方支持的情況下,Google就宣布 Google Health 將徹底吞併前者的醫療部門 DeepMind Health。

據我了解,DeepMind Health 部門成立於 2016 年,由該公司的聯合創始人之一 Mustafa Suleyman 創立並領導。

Suleyman 的母親曾是一位 NHS 護士,他希望創建一個名為 Streams 的程序,當患者的健康狀況惡化時,程序可以提前警告醫生,而 DeepMind 則可以從中獲得基於程序效果分成的費用。

當時,Google這個過分的吞併行為,極大的惹怒了 DeepMind Health 的員工,有大量員工都在吞併完成前後,選擇了離職。

同時,這一事件也在外界引起了極大的反響,這標誌着 DeepMind 的外圍運營已經受到了Google的過分干預。

人們開始擔心,為了自身的商業利益,Google 會不會用同樣的手法向 DeepMind 的其它項目開刀,例如被 DeepMind 視為核心技術的 AGI(通用型人工智能)。

除了戰略上的頻頻下手,Google在研究成果上也動起了歪心思。

據知情人士表示,DeepMind 的高管曾發現,Google內部 AI 研究團隊發表的成果,越開越多的都開始與 DeepMind 的一些代碼庫相似,但裡面沒有標明來源和引用。

這極大觸動了 DeepMind 的核心利益,首席執行官 Hassabis 對這種行為大為惱火,隨即開始對自己的代碼展開了更加嚴密的保護。

如果說以上種種行為只是Google出於自身利益的小動作,那 2017 年Google被披露出的一份文件,則成為 DeepMind 決裂的導火索。

2017 年,DeepMind 曾制定了一項道德憲章,其中包括禁止將其技術用于軍事武器或監視,以及將其技術用於造福社會。

在此背景下,DeepMind 還成立了一個由員工和外部研究員組成的“人工智能倫理研究部門”,旨在為真正有益和負責任的人工智能鋪平道路。

但僅僅幾個月之後,Google與五角大樓之間的一份合同便被曝出“利用機器學習來改進無人機打擊的精度”,此舉當時在Google引起了極大的風波,超過 5000 名員工都聯名抗議,指責Google發“戰爭財”。

這也給 DeepMind 內部敲響了警鐘。

作為Google內部最頂尖的人工智能研究機構,他們也不知道自己的研究成果是不是被Google應用於戰爭和殺戮。

一旦這樣的事情發生,將徹底違背 DeepMind 這個實驗室初創時的初衷(讓 AI 的突破幫助人們進一步理解基礎科學問題,好比阿波羅登月計劃那樣,通過人力去探索、塑造智能。)

DeepMind 的最終歸宿在哪裡?

七年時間裡,DeepMind 和Google的合作無疑取得了許多的成果。

DeepMind 發言人也表示:“在Google的支持下,我們取得了改變人工智能領域的研究突破,逐步解開一個個科學研究的難題。”

對於Google來說,它對 DeepMind 的投資也在諸多層面得到回報。去年年底和今年 7 月,DeepMind 的 AlphaFold2 先後取得了多個蛋白質結構和組學研究的成就,對於生物學、醫學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也幫助Google贏得了不少口碑。

但在這些成績的背後,兩者的分歧也在愈演愈烈,甚至讓雙方多次都站在了十字路口。

但拋開情感因素,無論是 DeepMind 的鬧獨立,還是Google的違規插手,或許只是雙方基於自身立場做出的必然行為。

事實上,Google作為一家商業公司,必然會為了各種利益而做出妥協,與美國國防部的戰爭合同其實就是一種證明。與這件事情相比,逼迫 DeepMind 讓步,也只是追逐利益的一種縮影。

而 DeepMind 作為一個背負 AI 科研使命的實驗室,在取得 AlphaGo、蛋白質預測成績之後,這種使命感也在不斷加劇。

對於 DeepMind 的發展,掌門人 Hassabis 依然持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人工智能技術不應該被某一家公司所控制。六月份,在一個人工智能技術論壇發言時,Hassabis 建議成立一個人工智能的全球性機構,該機構可以受聯合國領導,集中人工智能領域的頂級專家。

他說到,“如果你通過一些榜樣來領導,這是更強大有效的,我希望 DeepMind 能夠成為人工智能行業的一個榜樣。”

一個是希望擴張和技術快速變現,一個是保持初心,希望用 AI 技術造福全人類,也許這種產業與學界、學者與企業的矛盾真的就無法調和。DeepMind 和Google最終也會迎來走到分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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