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沒防沉迷，王者老號V8。”9月6日晚，一個400多人的遊戲租號群里，不斷有賣家發布出租出售遊戲賬號的信息。而賬號的來源，有商家指向了“租號玩”等專業租號平台。微信群里租售的賬號，有相當一部分被未成年人租下來用以規避“防沉迷”系統。
正在讀初二的李林告訴鳳凰網科技，自己通過在社交平台簡單搜索很輕鬆就加入了租號群，兩塊錢就能租個號玩一小時王者榮耀，玩一晚上也就十塊錢。
（圖：400人租號群出售信息）
一周前，史上最嚴未成年人防沉迷措施落地，未成年人玩遊戲的時間被限制在“每周最多三小時”。隨後，國內網絡遊戲運營商紛紛響應並推出防沉迷系統。
但在一些電商平台和社交軟件上，賬號租賃卻發展成了規避“防沉迷”的灰色產業鏈，甚至有黑心商家以此為賣點來牟利。
如何堵住這個漏洞？多位網絡安全專家呼籲，通過人臉識別來進行驗證，有助於提高防沉迷系統的可靠性。
有熟悉互聯網領域的律師認為，交易平台也應該盡到管理責任，禁止此類信息的發布，一旦發現，對於賣家進行處罰。
6元租號暢玩3小時，賣家稱賬號來自租號玩等平台
“全英雄滿銘文，2元一小時，租4送1；走平台，有保障。”根據李林提供的線索，鳳凰網科技加入十多個租號群。
剛進群，就有一位名叫“A租王者號”的賣家發私信介紹租號信息。這位賣家說，他的賬號來源於“租號玩”，有平台背書保障，付款掃碼就能租遊戲賬號玩王者。
公開資料顯示，“租號玩”是遊戲服務商刀鋒互娛旗下租賃平台。刀鋒互娛成立於2016年，目前已獲兩輪融資，投資方為五月資本、梅花創投。
根據TalkingData數據，目前刀鋒互娛在賬號付費服務的市場佔有率高達75%，付費用戶佔比超過70%。
鳳凰網科技詢問未成年是否能租號時，該賣家果斷回應說沒問題。他還表示，除了王者榮耀，還有吃雞、飛車等遊戲賬號也能租，甚至還可以長期租用。
對於賬號來源，另外一位商家也表示，他們有專門的批號平台，也有自己收購和註冊的號。“都是正規來源，我們店開了很多年了”。對於批號的上游產業鏈，這名商家並未過多描述。
而在此之前，租號玩、交易貓、5173、火山租號等租號平台均表示，已上線防沉迷系統，平台註冊登陸均需實名認證，未成年不能登陸。鳳凰網實測也發現，使用未成年人身份信息確實無法註冊和租號。
但據租號賣家描述，現在未成年人自己沒辦法從平台租號，想玩遊戲只能從商家手裡租賃或購買成人賬號。
鳳凰網科技用從賣家那裡租來的賬號登陸王者榮耀，系統並未驗證玩家賬號是否為真實註冊人，租用他人賬號輕鬆繞過防沉迷系統，6塊錢三小時暢玩無阻。
（圖：鳳凰網科技與賣家對話）
在多個租號群，不少賣家以“沒有防沉迷”作為賣點來出售賬號。賣家羅超向鳳凰網科技表示，目前比較熱銷的是王者榮耀和吃雞，為了便於出售這些賬號都會標上“無防沉迷”，購買的玩家很多都是未成年人。
（圖：賣家出售遊戲賬號信息）
羅超介紹到，在未成年人網游防沉迷政策落地前，前來購買或租賃賬號的多數是想找個好皮膚、好裝備來提升遊戲體驗，或者提升段位。
“最近群里多了上百號學生，多數租號的學生是想延長遊戲時間，對賬號級別沒有要求，2元/小時起租的居多。也少數學生想找裝備多、皮膚好的遊戲賬號。”羅超說。
“一個王者v8賬號5元/時，整月租大概200-300元，V9、V10賬號暑假高峰可以租到700-800元。”羅超稱，不同遊戲的賬號價格不一樣，賣家普遍以小時計費，每小時收20-30元不等，賬號的段位越高、皮膚越多收費越高。他還表示。租號均為自己註冊，有正規租號平台背書。
鳳凰網科技注意到，在群里羅超與另外幾位賣家也在高價回收遊戲賬號，不過，他並未透露過多的信息。
暴利生意：有賣家單店租號收入數十萬元
除了租號平台、聊天群里的賬號交易之外，鳳凰網科技搜索電商平台發現，租號、代練的銷售信息有數千條。租號的訂單銷售量最高一條超過30萬，以每單成交價1元算，單品的銷售額達到30萬元以上。
不少商家在商品描述中均有這樣一段描述：根據文化部規定，購買此類網游商品，必須年滿18歲。但鳳凰網科技購買發現，商家並未核對買家的年齡等信息。
“我們都是實名認證過的成人賬號，一般不會出什麼問題，除非是你打遊戲和別人懟，被舉報了，其他沒有風險。”鳳凰網科技就年齡核對等問題諮詢該商家，對方如此答覆。
該商家同時建議，最好用Android系統，因為蘋果手機登陸時需要進一步識別。
值得注意的是，防沉迷要求嚴格落實下，未成年人遊戲時間被嚴格限制，轉而向租號平台和賣家尋求“幫助”。
上述商家說：“本以為過了寒暑假就是淡季，沒想到今年開學了反而爆單了，多的時候一天三四百單，少則幾十單。”其還表示，自己店鋪有提示，未成年不能租賃。
根據該商家的頁面信息，以8元/小時王者榮耀賬號每日100單的銷量計算，僅一個暑假這一賬號就能收入24000元左右。而這還只是該店鋪上百個商品中的一個，其還有其他遊戲賬號出租、出售等業務。以當前的銷量計算，該商家的租號收入在數十萬元。
（圖：電商平台商家租號銷售頁面）
“這就是輕資產，一塊錢的收入，九成是利潤，只有一成是批號的成本。”曾在一家遊戲租號平台工作的的徐明告訴鳳凰網科技，這類賬號可以反覆租借，段位高的一天一個號就能收入上千，要是開設店鋪更不可想象。
不過，徐明還表示，比起這些私人賣家，租賃平台的賬號由於不能同號，且收費便宜，還需要維護系統，收益反而沒有那麼高。
誰在抵觸防沉迷系統？
儘管政府嚴格落實“防沉迷”舉措，但總有一些未成年遊戲玩家和灰產商家想方設法規避，導致租號市場猖獗。
網游龍頭騰訊9月6日對此聲明，賬號租賣嚴重破壞遊戲實名制和未成年人保護機制，騰訊已向超過20家賬號交易平台和多個電商平台起訴或發函，要求停止相關服務。
如何堵住遊戲防沉迷的漏洞？多位網絡安全專家呼籲，一方面，加大對違規租售遊戲賬號給未成年人的行為進行打擊；另一方面，可以增加人臉識別等驗證手段，提高防沉迷系統的可靠性。
“現在來看，未成年人使用成年人賬號有兩種情況，家長賬號和租/買賬號，前者毫無疑問責任在於家長，後者的責任主要是提供租/買賬號服務的平台。除企業升級系統外，家長也有責任關心小孩在幹什麼，有責任發現未成年人在使用什麼賬號玩遊戲。”易觀互娛行業中心資深分析師廖旭華表示。
知名IT與知識產權律師趙佔領表示，遊戲限令實施的關鍵在於，遊戲企業嚴格落實實名制，採取技術等手段防止假冒或借用成年人的身份證件註冊；在用戶實名註冊之後，採取技術手段防止賬號的使用人與註冊人不一致，比如可在用戶每次登錄賬號時再進行人臉識別驗證，確保使用人與註冊人一致。
對於租號買號行為，趙佔領認為，網絡遊戲企業及監管部門都應加大打擊力度，而交易平台也應該盡到管理責任，禁止此類信息的發布，一旦發現，對於賣家進行處罰。
添加人臉識別真的堵住這個漏洞嗎？廖旭華表示，目前已經有人臉識別，但只是針對未成年人賬號和疑似未成年人使用的賬號，對全部賬號進行人臉識別是不現實的。
“雖然在技術上這不是什麼難題，不過，卻有違個人信息保護法的“最小範圍”原則，會造成巨大的社會資源浪費和信息安全風險，社會不應該付出這麼大的成本和承擔這麼大的風險去為個別家長的失職而買單。”廖旭華說。
有網絡專家指出，《關於進一步嚴格管理切實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網絡遊戲的通知》的下發旨在減少未成年人玩網絡遊戲的時間。而有觀點認為，這些政策對於遊戲營收影響並不大。
騰訊在2021年中報中曾披露，16歲以下未成年人在遊戲收入中僅佔比為2.6%，其中12歲以下未成年人佔比僅為0.3%。
（相關極光大數據）
但根據極光大數據顯示，2019年-2020年暑假期間（7月和8月）2款熱門手游王者榮耀、和平精英的日活用戶與平常相比均出現了大幅增長。
以王者榮耀為例，其2020年8月的活躍用戶數1億左右，而在9月這一數值降低到了9000萬以下。初略計算，暑期新增用戶佔到全部用戶的10%上下。
增加的這些用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學生群體，其中不乏中小學生等未成年人。
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遊戲行業專家向鳳凰網科技表示，結合相關數據來看，寒暑假熱門手游日活量飆升，從側面說明未成年人占遊戲用戶比例可能並不如企業所言的那麼低，而人臉識別技術也並非需要耗費多大成本，或許騰訊、網易等遊戲企業不願失去更多用戶，對防沉迷系統的升級並未給予更多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