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為手機保時捷款要一萬九千多，但直播間里天語的保時捷款只要899元，外觀一樣！”“朵唯12Pro官網售價是4999元，我給大家降到899元，上架！”“老鐵們，下一回我就不可能用這個價格給你們了，不能這麼虧。”
一點進快手頭部主播“驢嫂平榮”的直播間，“打雞血”般的氛圍迅速蔓延。主播高亢、真誠的語言，再加上一番誇張的砍價劇情和誘人的價格，讓觀眾難以忍住不“剁手”，即使主播上架的商品並非主流品牌。
近日，因為售賣山寨機，且誇大、虛標產品配置，在快手擁有近2500萬粉絲的主播“驢嫂平榮”，成為繼“辛巴”之後又一位因售賣假貨被推上風口浪尖的快手大V。
根據飛瓜數據，“驢嫂平榮”曾一個月（4月18日-5月17日）帶貨近十億，蟬聯4周帶貨榜冠軍，而手機銷售額約7.3億元佔比達到了83.74%。所售手機品牌都很小眾，比如朵唯、天語、糖果等等。
這樣的數據，發生在寡頭化的手機市場可以說是難以想象的。IDC數據顯示，華米OV和蘋果2020年佔據着國內手機市場96.5％的份額。一度消失在主流大眾視野的小品牌手機和“山寨機”，竟然在當下走在潮流前線的短視頻平台“死灰復燃”，令不少手機行業人士感到錯愕。
然而，隨着此次事件的曝光，“重生”的山寨機與瘋狂攬金的快手主播，或許很難再像原來那樣悶聲發財了。
小眾還是山寨？
博主“科技小辛”盯上了“驢嫂平榮”。在其題為《我在某手平台 賣貨總榜第1的直播間買到了一台山寨機》的視頻中，“科技小辛”表示自己收到的朵唯12 Pro和宣傳的完全不同，是山寨機。
“科技小辛”在視頻中詳細展示了自己的“打假”過程，通過國家工信部相關網站輸入手機包裝背面的入網許可證信息，查詢到的信息與購買的手機不一致。並且手機宣稱是三攝，可只有一顆攝像頭能正常工作，且存在擴容的情況。（實際內存與宣傳不符）
搜狐科技了解到，在“驢嫂平榮”直播間購買朵唯品牌之外手機的消費者，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
一位快手用戶在“驢嫂平榮”直播間買了一款型號為索愛S20A的手機，外觀有3顆攝像頭但“只有一顆好使”。搜狐科技在工信部相關網站輸入索愛S20A包裝背面的入網許可證信息后，發現工信部網站展示的手機背面和用戶購買的是不一樣的，尤其是攝像頭部分。
製圖：搜狐科技
後來，隨着“科技小辛”視頻的爆火，快手作為平台方介入調查。快手表示與涉事朵唯授權經銷商交涉后，確認該產品為朵唯產品並存在質量問題，宣布快手電商將永久清退朵唯所有產品，涉事企業永不合作，所有在直播間購買“朵唯12Pro”手機的消費者可獲得9倍補償。
朵唯官網發布了一份署名為“深圳市優購時代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優購時代”）的聲明。聲明表示，近期受到熱議的朵唯12pro是朵唯待上市產品，因公司管理不善，攝像頭、內存錯配，導致在快手通過“驢嫂平榮”的直播間銷售了部分該產品。
而在“驢嫂平榮”直播間購買朵唯之外品牌手機的用戶，就沒有獲得“9倍賠償”的好運了。比如，一位花了899元購買“中興守護寶“品牌F6Pro的用戶表示，手機同樣存在虛假攝像頭、內存擴容的現象，向客服投訴后，只獲得了899元的退款。
事實上，這款貼着“中興守護寶“品牌的手機，也是一款冒充品牌的“山寨機”。中興通訊終端事務部市場戰略部總經理呂錢浩直呼，“李鬼把李逵給打了，該直播的‘守護寶’產品都不是正品，是絕對的山寨。”
總的來看，在快手“重生”的小品牌或山寨品牌手機存在着宣傳過度、貨不對版，甚至偽造入網許可證的現象，讓不少消費者“踩坑”了。
朵唯曾在快手一個月銷售額近3億
在快手主播吹捧下，此類手機銷售量驚人。飛瓜數據顯示，朵唯曾一個月和32位主播進行了合作，出現在219場帶貨直播中，賣出了近3億的銷售額。在快手直播商品周榜（5月10日-5月16日）中，酷比、天語、朵唯、糖果等品牌位居前列。
而這些不入流手機小品牌的“重生”與“驢嫂平榮”又有着無法分割的關係。其實，“驢嫂平榮”此前定位帶貨服裝，3月手機數碼類商品銷售額僅佔比14.6%，“驢嫂平榮”也僅僅是帶貨月榜的第十名。
從4月份開始，“驢嫂平榮”找到了“賣手機”的財富密碼，並在當月成為帶貨月榜冠軍，其中手機數碼類的銷售額佔比達到60.42%。在飛瓜數據中的手機數碼類熱門商品榜中，3月排名前五的手機品牌只有蘋果，而4月排名前五的手機品牌只有朵唯、糖果，蘋果未進入前五。
此類手機售價相對便宜，但利潤空間不容小覷。博主“科技小辛”發現，酷派有款售價599元的通過入網許可的手機與該款朵唯12 Pro完全一樣，應該是來自OEM廠商的同一款手機。而朵唯12 Pro售價899元，賣一台利潤超過300元，主播一場直播賣了一萬多台。
作為對比，像華為、小米這樣正規品牌的手機，門店銷售一台可能提成只有幾十元。
為何直播間的不知名手機品牌會賣得那麼火？一位曾看過賣手機直播的快手用戶告訴搜狐科技，直播間的氛圍很上頭，介紹手法誇張但通俗易懂。價格也實在太“優惠”了，號稱原價四五千，直播間只賣八九百。
另一方面，直播間的部分受眾對手機等電子產品的了解比較少，快手主播利用了信息不對稱，對產品進行不切實的描述。比如，在朵唯12 Pro的直播間介紹中，主播稱該手機“搭載了虎賁T310處理器，也是目前一些旗艦機型才會搭載的，運行速度非常快的處理器”。
而事實上，虎賁T310是紫光展銳2019年推出的一顆入門級4G芯片，製程為12nm，幾乎沒有被主流手機廠商採用，更不必說旗艦機型了。
人大法學院教授評直播帶貨亂象：違法成本低於違法收益
薇婭售賣售賣山寨潮牌Supreme聯名商品、辛巴售賣假燕窩、“驢嫂平榮”售賣山寨手機、羅永浩銷售假羊毛衫……在近來層出不窮的直播間售假事件中，頭部主播以及平台的公信力似乎正在逐步被瓦解。消費者不得不苦練火眼金睛，否則一不小心就被“割韭菜”了。
為何直播帶貨亂象層出不窮？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商法研究所所長劉俊海告訴搜狐科技，“違法成本低於違法收益，消費者維權成本高於維權收益，並且監管有漏洞、有盲區。”
據了解，關於直播帶貨的監管政策正加速落地。5月25日最新施行的《網絡直播營銷管理辦法（試行）》（以下簡稱《辦法》）明確指出，直播間運營者、直播營銷人員從事網絡直播營銷活動時不得發布虛假或者引人誤解的信息，欺騙、誤導用戶。
“出台規範性文件很重要，但是徒法不足以自行，很難有效遏制直播帶貨中的各種亂象。”劉俊海表示，直播帶貨的規範體系完備了，下一步要抓實施體系、監督體系、問責體系的建立。
在“驢嫂平榮”直播間手機售假事件的影響下，快手對手機類目展開了專項治理整改，並暫停以下品牌招商：
朵唯 / Doov（商品已全部下架，永不招商）；SUGAR / 糖果、酷比 /koobee、索愛 /soaiy、柔宇 ROYOLE、天語 / K-Touch、守護寶、中興 / ZTE、雅迪鑫、歐沃、酷派 Coolpad、紐曼 / Newsmy（以上品牌商品已全部下架，暫不招商）。
其中，中興方面回應稱品牌被下架完全是“躺槍”，是山寨廠商的產品貼了中興子公司“守護寶”的牌，被快手誤以為是中興官方出品，將守護寶和中興品牌一同下架。
目前，快手僅公布了對手機品牌的處罰，並未公布對主播“驢嫂平榮”的處罰結果。而此前在辛巴假燕窩事件中，快手曾將辛巴個人賬號封停60天。
諸如此類事件，快手等直播平台也應該承擔起應有的義務。劉俊海認為，平台作為市場開辦者與自律監管者，有權也有義務基於平台與經營者及消費者之間的三角契約關係，主動站好崗，放好哨，把好關。
出品 | 搜狐科技
作者 | 張雅婷
編輯 | 楊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