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信息正以無孔不入的方式入侵我的iPhone。”如果不是要給朋友發幾張照片，家住北京的於女士並未注意到自己的iPhone相冊里，竟多了5條“共享相簿”請求。“全是給某平台點贊、漲粉的垃圾信息，半個月就收到了5條，他們怎麼進來的？”於女士有些不解。
類似的垃圾信息也出現在了馮女士iPhone日曆收件箱中。“除了漲粉的垃圾信息，還有賣高仿貨的，甚至還有博彩信息，我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清理一次相冊和日曆收件箱，簡直‘陰魂不散’。”說起iPhone里這些垃圾短信，馮女士也有不少抱怨。
這些垃圾信息為何能鑽進你的iPhone相冊？能杜絕嗎？中新經緯記者近日調查發現，當用戶們對這些“牛皮蘚”信息束手無策時，有人卻把群發垃圾信息做成了一門生意。有專門從事機器代發的商家，每天可群發上述垃圾信息80萬條。
為什麼相冊、日曆也能收到垃圾信息？
事實上，相較於iPhone相冊、日曆接收垃圾信息，用戶們更熟悉的是iMessage垃圾信息。後者更為容易理解，因為iMessage本身就具有通信功能，容易被不發分子利用。那為何看上去與通信毫無關係的相冊、日曆也能被垃圾信息入侵呢？這還要從他們都具備的“共享”功能說起。
以相冊為例，為了方便用戶與朋友、家人分享相簿，iPhone有一項共享相簿功能。用戶依次點擊照片、相簿、查看全部、編輯、左上角“+”號、新建相簿，便可以得到一個共享相簿，用戶可以命名這個共享相簿，並可以通過填寫Apple ID、或者選擇通訊錄中的聯繫人，與他們共享這個相冊。
不法分子正是利用“共享相簿命名”這一環節，將一些垃圾信息共享給他人。與相冊類似，在iPhone日曆中，有一項共享日程的功能，同樣被不法分子利用。
據馮女士向中新經緯記者介紹，她相冊里收到的垃圾信息，能完整查看對方的Apple ID，甚至能看到對方的姓名，但卻無從查起。“平時我不會用到這些共享功能，但每次有這樣的垃圾信息發來，通知欄都會顯示，十分討厭。”
iPhone 用戶相冊、日曆里的垃圾信息
蘋果客服向中新經緯記者表示，不法分子發送這樣一條這樣的垃圾信息並不複雜，只需要填寫Apple ID賬號就可以完成。蘋果客服也強調，“有些用戶收到這樣的垃圾信息，便會擔心是自己的個人信息泄露了，但實際上不會，這些賬號是壞人通過‘撞庫’的方式獲得的，他們並不清楚賬號背後的具體信息。”
一位不願具名的電信分析師表示，用戶的相冊、日曆如此頻繁收到垃圾信息，有兩個前提，一是不法分子獲取了海量的Apple ID庫，二是不法分子能大批量群發垃圾信息。“說白了你能收到垃圾信息，是一個概率事件。只有量大，覆蓋面才會大。”
垃圾信息群發每條價格低至6分
中新經緯記者近日調查發現，在垃圾信息入侵蘋果相冊背後，已有一條完整的黑色產業鏈。在黑產圈，向iPhone相冊、日曆發送垃圾信息，被稱為蘋果“相冊推”“日曆推”。中新經緯記者近日調查發現，有專門從事蘋果“相冊推”“日曆推”的商家，為客戶代發兼職、出售高仿貨等垃圾信息。
阿祥（化名）專門做蘋果推信代發，據他介紹，蘋果“相冊推”一萬條起發，每條9分錢。如果量大，一次群發超過10萬條，可以按每條6分算。“相冊推觸達率很高，我最近做的兼職和博彩比較多，你只需要把文案和接收粉絲的微信號發過來就可以，剩下的都不用管了。”阿祥說。
“我們手裡有採集的針對性很強的蘋果賬號，都是藍號（活躍賬號），如果你發短視頻加粉的信息，那我可以給你只發給女性，任何地區都能給你發送到。”阿祥向中新經緯記者發來的一段機房視頻顯示，在一面牆上，密密麻麻掛滿了亮着屏幕的手機。“機房有300多部手機，我們一天能發80萬條，10萬條差不多4個小時就能給你全部發完。”
正在群發信息的手機
另一位專門做蘋果“相冊推”代發的商家同樣向中新經緯記者表示，如果發兼職信息，他可以提供精準的“寶媽數據（Apple ID）”，且保證1萬個接收到信息的人中有15到20人會加微信，即成為粉絲。“8分錢一條，效果絕對好。”該商家說。
蘋果：不能完全杜絕垃圾信息
中新經緯記者注意到，在每一則垃圾信息後面，都有“舉報垃圾邀請”的鏈接，用戶點擊可向蘋果公司舉報，蘋果公司也會記錄。不過，不少用戶表示，舉報完依舊會收到很多垃圾信息。
對於如何使用戶不再受垃圾信息騷擾，蘋果官方目前提供了兩個辦法，但對用戶來說都難言完美。據蘋果客服介紹，第一個方法是直接把相冊、日曆的共享功能關掉，但這可能會影響這部分功能的使用；第二個方法是更換Apple ID的名稱，比如更換一個郵箱地址，除非不法分子下次“撞庫”又把你選中了，但這種概率極低。
蘋果客服表示，蘋果很難完全杜絕此類垃圾信息，“垃圾信息的發送方ID都是虛擬的，蘋果很難一條條去跟蹤。”
中國互聯網協會法工委副秘書長鬍鋼在接受中新經緯記者採訪時表示，用戶iPhone相冊、日曆里接收的博彩等信息，屬於中國法律明確禁止傳播的，法律也禁止類似的廣告行為。若該類非法有害信息屬於表面明顯可識別的，相關網絡服務提供者如蘋果公司等，即屬於“應知”違法行為的發生，應當立刻採取阻斷傳播、報告等工作。
胡鋼認為，蘋果公司應樹立更高的道德標杆和倫理水準，在中國市場履行好相應的責任和義務。“在接收到大量用戶舉報的垃圾信息后，蘋果公司應加大審查，在積累足夠多樣本之後，及時採取阻斷措施，並向主管部門報告。”胡鋼說。
正在群發信息的手機圖片由受訪者供圖
文 | 常濤
編輯 | 林琬斯 審校 | 羅琨